赵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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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枣"就是匹大红马。生下牠的时候，生产队饲养员老天叔给这宝贝起了个美名。大红枣长到七八个月的时候就巳是很壮实了，模样也潇洒漂亮，再加上胡踢乱蹦，好多棒小伙都躲着牠，老远见了紧着给这宝贝让路，大红枣显得很骄傲，鼻子使劲一吭，地上的尘土都冒烟儿……
大红枣有怕的人一一老天叔。这老头个子不高，腿还不太利索，原来在生产队使犁，因惊了牛，拖着他撒欢，把腿伤了。因此，改行让他当饲养员。
大红枣打生下来，与老天叔就结了缘，就象月子孩似的伺候，老天叔称大红枣，都是"枣儿，枣儿"的叫。
老天叔教育大红枣有绝招儿一一不打不骂，就断这家伙的食，早上不给，中午不给，大红枣饿的发疯，拿蹄子踢墙，窜高儿，实在累了，把两蹄搭上马槽，有气无力的哼哼。老天叔心里也不舍，但，有古语一一子不教，不成才，何况是个畜牲。大红枣懂话似的，老天叔只喂他个半饱，就停供了，端着家什，拍着马脖："老实听话，夜饭俺就叫你吃饱。"大红枣的头一点一点，敢情是再不敢了。
春季农忙，耕地的牲口打不开点儿，老天叔说："把大红枣套上，试试！"生产队长说："那就你老能使住。"
老天叔其实不老，才不到五十岁，因在村里辈份大，才被人多了几分尊重。二话没讲：这活儿俺接了！"
披掛上阵，在无际的田野上，春的气息闻之欲醉。大红枣似乎也感受到天高地阔，激情燃烧着，象一匹红色的"赤龙驹"，振奋着每一个春天里的庄稼汉……
老天叔栽了。
大红枣刚上套，不待犁头入地，奋蹄而驰，老天叔一个不防，被甩出丈远。哎呦两声，爬起来，大红枣竟也回过身来，拿嘴往主人身上安撫似的磨擦……。本想发火的老天叔使劲忍住了，掏出了抽烟的物什，烟锅点上，对生产队长说："顺子，你去前坡把小拖拉机借来，就说老天用一阵儿。"顺子遵命而行。
拖拉机来了，冒着呛人的黑烟。老天叔下令："把火熄了。"驾驶员不解："熄火不干话啦？"
"大红枣给你拉！"
老天出"天招"，全场傻眼。只见他拿了一根小孩胳膊粗的绳子，招呼驾驶员当帮手，结结实实在双铧犁上揽好。又拉过大红枣套好系牢，一声鞭响：‘’驾！"那马猛的发力，拖拉机头猝不及防的往前窜了一下，再任那大红枣使出浑身解数，我自巍然不动。折腾了有些时辰，大红枣"龙体"颤动，气喘吁吁，可怜巴巴盯着主人求救……
老天叔成功了。
打那以后，大红枣言听计从，老天叔那是自然，队里其他使犁手也可与大红枣和平共处，同甘共苦……
大红枣龙马神驹，成了生产队的有功之臣。
这个村子没有象样的路，能走个马车就很不错了。村里需要的化肥，小商店进货，街邻们要办点七零八碎的事，都是老天叔驾着马车，大红枣拉着，一脚高一脚低的用用急，一主一仆也都赚得了好人缘。
那时叫人民公社。公社书记说："村子小，机械化的步伐不能小。就申请县里给小村拨款买拖拉机，修村路，机耕路，热火朝天干了有些日子，到底今非昔比一一铮铮新的拖拉机有了，不宽不窄的村路也有了。用得着老天和大红枣干的活就少了许多。老天由此心生郁闷，大红枣也精神气不如在前了。
俗话说：人心不爽，晦气自来。
这天是大红枣三岁生日。一早起来，老天叔拍着马脖："枣儿，咱今天赶大集去，买好东西给你过生日。"对马弹琴，老天却说的很当真。
傍晌的时候，主仆两个欢欢喜喜的往回走，大红枣脖子上掛着老天叔为牠做的生日铜铃，一路上响个不停。进了村口，后面跟上一台拖拉机，哑嗓子喇叭哇哇的。村路本来就不宽，拖拉机却不客气的超车，油门一加，蹭着马车提速而过，这把大红枣惊得怒发冲冠，热血灌顶，使尽全身力气，猛追……在越过拖拉机的瞬间，大红枣一扭脖子，马头皍起，一声长啸！拖拉机驾驶员大惊失色，方向盘一扭，，旁边一堵园墙轰然倒塌……
大红枣惹大祸了。村干部并没有让老天叔害怕，还亲自连车带马送回饲养院。临走时，还扯着手安慰了几句……
老天叔泪流满面，回头看看大红枣双眼竟亦是含着泪水，老天叔紧紧的抱住了大红枣的头……
就是这天晚上，大红枣挣断了缰绳一一"畏罪潜逃"了。
老天叔丢了魂似的漫无边际的找寻他的"枣儿"……过了老些日子，老天叔突然半夜醒来，大声喊着：‘‘枣儿，枣儿’’，与他做伴的儿子，被吓个半死，费好劲才把爹安撫下来。
象这样的半夜惊梦，持续了好些日子。有一天，尚未见亮，老天叔悄悄走了。儿子醒来，见此状，一头雾水一一人那去了？东寻西找，饲养院角角落落都看了，正憋闷的不行，猛然间看见锅台碗里的大红枣。儿子灵机一动，村子有个红枣山，莫不是父亲告诉他去那里了？
想到此，儿子马不停蹄，奔红枣山而去。到了山底，果不出所料，老天叔下来了，急呼呼的说儿子："回去，回去，大红枣就在这山上！"
三天后，村子树起一杆红旗，上书：红枣山愚公队。哗啦啦，二十几个老头开上去了。
红枣山其实没几棵枣树，都是老辈传下来的。因这山上风水宜人，土质松软厚实，那枣才香甜可口，吃起来没个够。枣熟了，村里每户分几个蒸大枣饽饽。
那天回到村里，老天叔立马找了村书记，说"大红枣没走，就在红枣山上，牠在梦里告诉俺，等红枣山遍山枣红的时候，牠就回来。"
村书记笑了："不管真假，这是好事，上级正号召着哩。可谁来领头呢?"
"俺！“老天叔毛遂自荐："不用年轻人，就俺这帮还挺旺星的老头就行！"
红枣山上，愚公队红旗猎猎。“愚公"们挖山不止，小枣树挻挺玉立，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老天叔每天都在梦中与他的"枣儿"说话，算计着红枣掛果的日子。他告诉伙计们："枣儿跟俺说，等到满山枣红的时候，俺枣儿就来了，牠要用明亮的嘶鸣声守护着这满山的枣红。“
梦中的老天叔，笑了……
稿于2020.4.23威海市九峰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