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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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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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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月光曲

母亲走了。难以割舍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巳过去了二十多年,我总觉得母亲没走,儿子的身影就是娘的魂,为你欢笑,为你落泪,用魂的撫慰温暖着儿的人生……。娘,当我想你的时候,就会让泪水淌着,哼唱你教我的巜月光曲》:”十五的月儿圆又亮,小白菜夜里泪水淌,娘啊,娘啊,你回来吧,小白菜帮你缝衣裳,绿花裤,红夾祆,留给女儿做嫁装……”。唱着,唱着,慢慢进入梦乡……

上世纪一九四六年,是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头一年。十七的母亲当上了村青妇队长。母亲个子矮小,却聪明活泼,扎一对小羊角辫,嘴不离歌,蹦蹦跳跳,象一团燃烧的火苗,走到那里都会拨动人们的心弦。为前线做军鞋,缝军装,一个大屋子,一堆闺女、媳妇,都喜欢听娘唱歌,不瞌睡,落黑到鸡叫,总是提前完成区里交办的任务,青妇队的奖旗亮的耀眼。其实,那时候没多少现成的歌,唱的多了,不够用。母亲就自己编,随心所欲,现兑现卖,也唱得合家子云里雾里的。有一天,村长急火火找她,说前线急需兵源,上级紧急通知,要搞一次大参军发动工作,还要求不许强迫,自愿报名。母亲见村长面带难色,就说:”这有啥难的哟,你村长大会上喊,俺给你当啦啦队!”村长没听大懂,也只有点点头。

母亲的高招来了一一她在全村挑了二三十个男女孩子,教他们唱自己编的歌,一宿到亮,谁家有兵料子,就到谁家门口去唱:”十五的月儿圆又亮,好男扛枪上战场,杀匪军,灭老蒋,为国为家为爹娘。哥在前方流血汗,妹在后方支前忙,等你胸掛红花归,妹俺伴你入洞房……。”饱含稚气的童声,几分豪壮,几分凄情,家家户户的门都响了。走街串巷,全村唱个遍!倒是村长咧着大嘴,胸戴红花坐在了征兵工作表彰大会的主席台上。

母亲病了两天一夜。

这天,村长陪着区上的文教,来到了姥姥家,一纸调令摆在眼前,母亲愣了:”领导同志,这可不行啊,俺才小学毕业,再去教小学,这不是成了孩子头了?”文教笑笑:”教师就是孩子的头。凭你的工作热情,工作能力和上进精神,可称得上少年早熟,一定能教好学,为党和人民培养一大批像你一样的战士。组织相信你!”

母亲嘴唇咬着,两滴晶莹的泪水在面颊上滚动……

这些故事,都是我从姥姥那里听来的

……

我第三个妹妹问世的时候,母亲巳步入中年,刚满四十,却白发巳是崭露头角,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许多,但,这一切改变不了母亲快乐坚毅的天性。

枪炮声早巳远遁,我们的祖国在近乎瘫痪的底子上挣扎、复苏。国家不富裕,人民不富裕,扫除文盲,普及小学教育的历史重任落在了母亲这一代年轻的教师身上,在她走上讲台的第十个年头,得到县上发的一纸”模范教师”的大红奖状。面对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誉,母亲又在心中唱起她的《月光曲》……

那时侯农村的行政建制是人民公社,大都管辖三五十个村子。母亲所执教的地方,是个大社,五十六个村。从教近半个世纪,她就扎根在这片”广阔天地”,不离不弃。

轿车不敢想,马车不去想,母亲调动移村,靠的是父亲的一辆独轮小推车(父亲当兵退役,为照顾奶奶,拒绝了上级安排的工作,甘心为农。)。装着锅碗瓢盆,日常用品,留个地方给我最小的妹妹。一路上,洒满了母亲的歌声:”十五的月儿圆又亮,老兵的小车吱吱响,想起当年支前时,一家老少赴战场!"调皮的小妹妹皍起小脑袋:”妈妈,啥是战场啊?”母亲乐了:”就是妈妈教书的学堂呀!”

歌声唱到村头,引来一大帮孩子,跳着,,喊着:”快来望望,耍藏眼儿的来了!”大点的孩子还大胆的扯住母亲的手:”大妈,你唱的真好听,教教俺吧!”母亲乐的直点头。村长迎过来了,对孩子一顿训斥:”别瞎闹,明天起,她就是你们的先生,啊不,是你们的老师。”孩子们做个鬼脸,一轰而散……望着孩子远去的身影,母亲笑了,笑得很甜,很甜。她像一道爱之圣光,永远镌刻在我少年的记忆中……

唱着歌,让学堂充满欢笑与快乐,《月光曲》拨动着这片”广阔天地”的心灵,她是母亲人生的主旋律。我最小的妹妹雪雁为纪念母亲,在《中国作家网》发表了她含泪的散文《跟妈妈去教书》 。文章中有母亲教书的故事……

母亲不老,尚未满七旬。疾病向她袭来,劳累所致,离休不足二十年,她就倒下了,卧床不起,医治无望,进入了最后的日子。儿女们昼夜轮值,得到消息的学子们也登门看望,这满世界的”桃李”,送来一屋子芳香。令人神奇的是母亲大多都能记得住他(她)们的名姓……。令人揪心的日子苦若相逼,母亲不再说话,眼神也飘浮不定,她在找谁?忽听院里有人喊:”老师,老师……”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进来一位身材壮实的半拉老汉,自我介绍:”我是老师的学生鲍国志,从部里昨天办完退休手续,连夜赶过来!"啥都不顾,扯住母亲的手,把自己的脸贴在母亲脸上,一声声呼喚:”老师,老师……”母亲的眼神不再飘浮,只是微微摇头。学生继续启发母亲:”老师,我叫鲍国志,就是坐在最后排不愿说话的`小哑巴`啊!”母亲似乎有一絲清醒,拿了学生的手,往自己嘴边送,”小哑巴”不解的看看我。我说:”师兄会唱母亲的歌吗?”师兄点点头:”唱那支?”我说:”唱你最想唱的。”师兄转过头去,嘴巴靠近母亲的耳朵:”老师,我给您唱支歌吧?”母亲竟令人惊奇的点了一下头。歌声随即淌出”小哑巴”的喉咙:”十五的月儿圆又亮,小白菜半夜泪水淌,娘啊,娘啊,你回来吧,小白菜帮你缝衣裳。绿花裤,红夾祆,留给女儿作嫁装……”歌音未落,突然响起一天炸雷,无数道闪电透过玻璃窗户,满屋银光照亮了每一个人……

稿于2020.8.5晨威海市九峰山下澄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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