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赵健的头像

赵健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6/07
分享

楼房那边的工棚



      闲下无事,猛丁想起老满。自打那回喝酒,一别三十几年,这个农家汉朋友,竟还在我心里装着……

     老满,你的日子可好?

     

                  一

       老满是个庄稼人。家住县城外二十里的一个小村。那年冬天,局里筹建家属宿舍楼的时候,雇他来看场地,讲定每天一元四角工钱。于是,老满便住进了工地上的一座工棚。

     跟所有的庄稼人一样,钱多钱少莫管,只要捧上国家的饭碗,就骄傲,显出神气。对不知底的人,老满从来都是这样交待身份:
      “局里管建设的。老满!”

      那口气,生人真能让他唬住。不过,老满也的确不含糊。尽管他管不了建设,场地确实看的蛮好。这是个苦差事——守着价值万贯的建筑材料:灰、沙、木、砖、石……睡觉也得睁一只眼。猫叼鼠盗,大意失荊州。老满很讲认真:削了一根两头带尖的木棒子,长有丈余,夜间来来回回的绕工地逛游,象战士执行警戒任务,随时准备拼搏!他的腰间总是掛一个镶有两只耳朵的扁瓷瓶,转两圈就揭开盖子喝一口。“好汉酒壮胆,死活都不管”嘛!局里管建设的老尤把老满引为自己的骄傲,评价起来,神乎其神:“老满这看场的,少见!这世道,楞怕硬,硬怕冲,冲怕不要命!有老满在,俺尤某高枕无忧!”

      关于老满“精忠保国”之类的传奇故事,我也自然是有所耳闻。

      据传,某天夜里,老满把两个偷儿挤进了墙旮旯。膀大腰粗哥儿俩,狗急要跳墙,拉开了架势:“老兄,要活命,放俺俩一条路!”
      老满呢?扬手而起,尖木棒“嗖”的在半空里一个飞旋,“吭哧”扎进地里。两条汉子大吃一惊,待看时,木棒乱颤……这时,老满哈哈大笑起来:“你做贼的不想活,俺这抓贼的还没活够呢。要走,你们打正道上走!”说着话,老满取了腰间瓷瓶,仰脖灌进一口。两个贼人看傻了,半天才醒过神来,双双跪地给老满嗑头,搬出祖宗起咒。为这事,老尤夸的老满晕头转向。老满也借着老尤的“乳山白干”重重的犒劳了自己一番。醉态中,他就说了:
      “俺老满冲共产党给的酒钱也得正经干。有二心,不叫人!”

      这就是老满。你没有法子让他高大。

                   二

      我和老满第一次打交道是那年傍春节的时候。某日下了晚班,妻子派我去搬几块红砖修修鸡窝,并嘱咐我先跟老满打打招呼。我心里说,工地近在家门口,搬几块砖啥大不了的事,等管了再说。于是,晚饭后便提个筐子奔那砖堆去了……

     工地上空吊着一盏千瓦电钨灯,雪亮雪亮。老满胳肢窝挾着木棒,两只手抄进袖筒里,棉帽耳朵一个朝上,一个朝下,象“小炉匠”。我心里好笑:你不至于把棒子落到我头上吧。蹲下去便动手拾砖。这时候,电钨灯投过一条长长的影子,慢慢的向我靠近、靠近……最后终于停住了。我偏转头瞅瞅,只见老满两手拄着木棒,雕塑似的朝这边看。他不出声,反而使我警觉起来:他会记帐,会告到局里去……因小失大,为几块砖而惹事生非,不值得。我把筐底一掀——“完壁归赵”。倒好,白挨了一顿冻。

      第二天,老满找上了门。因为砖的事情,我很尴尬,把握不住冷热。倒是老满先开了口:
     “你是赵同志?”
      我“噢,噢”的应付着,把他引进屋内。

      妻子十分热情的接待“客人”,让座,斟茶,老满看样子很是感动,他四下里看看,喝进一口水,啧啧嘴:
     “到底是工作人,家里花柳天堂的。”

     趁这功夫,我仔细端量了老满一下。他五十出头的样子,黑红的脸膛,鼻子赛称砣,使劲往下坠着,眉发稀且长,眼晴布着一层令人不爽的浑红,大概是职业病。我心中不免有几分可怜他。正想说点什么,老满又开口了:
     “赵同志,你在劳动局工作吧?”
     我愣了一下:“你咋知道?”老满立即显出几分得意:“咋会不知道?来这些日子,你们楼上十二户当家的都在何处高就,俺心里早装上了。你不认得俺倒罢啦!”

      这个老满,人情世故挺精的。我想起晚上拿砖,暗骂自己做贼心虚,忍不住笑了。

     “你别笑,劳动局可是个真衙!一张纸就能给庄稼巴子摘帽。你有福份!”老满眼馋了。
     我认真的回复道:“那得按文件办事。不能乱来。”
        老满点点头,似乎表示佩服。

    “你别三把椅子支个九品,当自己是皇上了。除了你,人家谁不行?”妻子半道杀出来,当着老满的面灭我的威风。这还不算,他又把砖的事抖撒出来:“满大叔,你说说,前楼施工,拿几块砖犯啥?可他偏偏弄不来。跟你说一声,你好意思不给?”
      听听,那壶不开她提那壶。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有溜之大吉了。我站起来对老满说:“你坐着,我有事出去一下。”转身就走。老满见我走,他也赶紧站起来,说声:
      “咱一块儿。”

      下了楼梯,老满扯住我,悄悄的说:“赵同志,话挑明了,你莫生气。你拿砖的当儿,俺数着个儿。到第十五块,你停下来,俺给你记了七角伍分钱。俺不好意思管,局里还管不着吗?你把筐底掀了,俺宾服!好人,有自觉性,知错立改,没拿俺老满不当回事。就这些,回头见!”

      说完,急溜溜的走了。

                    三

     砖事刚过,我接到外出学习的通知。说来不是时候,妻子处在孕期,正是需要我鞍前马后效力的当口儿。别的还好说,最难办的是吃水。那时候,自来水还没送到我们这个偏远的宿舍区,各家各户都得出去挑,东一担,西一桶,愁死人。尤其是我住三楼,挑一担水要登“四十一级”台阶。妻子受得了吗?我挑满了一小缸,桶里也装上。我估摸着,学习期限十天,差不多够妻子用的了。

      去车站乘车的早上,我在楼下碰上了老满。不知他从那家小饭馆买了一扎油条,边走边嚼,看见我一身行装,笑着迎过来:
       “赵同志,出远门哪?”
      我脚步不停,心不在焉的应和着:“烟台有个会儿。”
       走出老远了,老满忽然在后面吆喝起来:“赵同志,家里有活儿放声啊!”
      ……
      
      天有不测风云。真的来事了——学习刚刚结束,一场大雪却把我阻隔在异乡。十一天,十二天,十三天……到第十五天,当搭上返回县城的汽车时,我简直有些魂不守舍了。幻觉里,仿佛看见妻子正把凉台上的积雪一瓢一瓢的挖进锅里。雪化了,眼前升腾起一缕缕水汽。唉,有家室的人,难啊!
        回到家,我首先缸里桶里的看:惊喜,满目清水照人。妻子告诉我,水是老满挑来的。我心里顿觉老满亲了,立马同妻子议定,择日为老满办一次家宴,表一表谢意。

      老满住的工棚,简陋低矮。也可能因临时居住的原因,棚子搭的甚是了草——红砖垒的墙,从外面见不着一星泥浆,象剔淨肉的猪排;棚盖上的瓦呈“波浪”式,凹凸不平。站在我家的凉台上,工棚就在眼下,我大声招呼:
      “老满——!”

     工棚上面压着厚厚一层积雪,使人感到随时都有倾倒的危险。工棚门被推开了,上面零零散散的掉下一些雪沫。老满走出来,朝这边望望,看到是我,眯缝着眼睛打招呼:
      “你回来啦,好大雪呀!”
      我大声告诉他:“你今晚别做饭了,到我家坐坐,吃个简单饭!”
      老满赶忙摆手:“不用了。你没见烟筒冒烟吗?大饼子,熬萝卜条。这就熟了!”

      那天,我没请动老满。

      打那以后,老满却常到我家串门。逢节日或改善伙食,只要我站在凉台上招呼一声,有请必到。有时不请让他碰上,还会开几句玩笑:“今这好菜,咋不叫咱老满?”说着,就会自己动手,抄起筷子便吃。

     老满身边无妻,膝下无子。在他年轻的时候,拉扯着兄妹五人过日子——家外耕、种、收,屋里酱、油、盐,里里外外靠他打算。待到一个个成家立业,老满却落下光棍一根。早些年,他随大兄弟过生活,好赖有热汤热饭侍候。却后来砸“锅”了一一有一年秋天,大队支派老满看山。弟媳偷掰了队里的棒米,被他逮着了。不过,老满没明抓,不吱声,笑笑就过去了。
     回到家中,弟媳办了酒菜,亲亲热热的犒劳老满。待第三盅酒快见底,他开口了:
      “弟妹呀,你掰了几穗棒子?”
     弟媳答道:“七穗。还没人家多呢。”
     老满一口把最后一滴酒呷下,抿抿嘴唇:“咹,不多,不多!”
      弟媳赶忙倒酒,老满夺过酒瓶,往桌上一跺:“咱赔得起!”
      弟媳听这话,顿时变了颜色:“赔?你看山也不能光盯自己。兴人家,就不兴咱家?”
      老满把嘴一摸索,脸沉下了:“执法犯法,罪加一等!凑七元钱,咱送村办公室去!”

       老满得罪了弟媳。不久,他自己搬进了西厢房,成了正南八北的单身汉。
      老滿和我说起这件事,泪珠直转转。
      “好人难当啊!”这是他的话。

      但,老满不后悔。他自豪着呢。局里管建设的老尤,当初去村里选人的时候,老满拍着胸脯子打保票:  
      “有俺兄弟媳妇做证!”

                   四

      老满“黑脸” 、“红脸”都扮得。他与宿舍楼的人相处的挺好挺好。

     宿舍楼在县城东北角,僻静却又有些孤寂。晚间,家家户户都特别经心。自从新宿舍楼筹建,搬过了老满,那工棚便成了家属宿舍的第十三户人家。夜里,明灯高悬,工棚静静地伫立在工地前面,象一头卧着的狮子,监护着周围的一切,人们多了一层安全感。有小孩闹夜,老满还会唱一支催眠曲,静静的夜晚,老满那低沉柔和的声音会传的很远:
     “好乖乖哟咱不哭——,老满给你打老虎——”
      老满人缘赚下了。

      象我一样,不少人家时不时的站在凉台上招呼:“老满,到我家吃饭吧,有好酒”
       老满不白吃白喝。他用各种方式付“饭费”。白天看场子松下来,他很少补夜觉,腿儿颠哒的很轻快——打煤、买粮、零差杂役,无所不干。不管张三李四,谁家都去帮。

      有一段时间,我们这里时兴用包装塑料条编提篮。最早使用这种篮子的是老尤夫人。老满串门看上了,用手量量比比,七长八短揣摩一番,说出一句话来:“这玩意,好弄!”
      时隔不久,老满果然“弄”出一个。公诸于于众,满楼哗然!那篮子好漂亮哟——春燕展翅,另一面是个字,楼里的人都没看出来,老满却说那是个“勤”。“勤持家、勤兴国、勤生财嘛!”,满脸得意的样子。
      谁也瞅不出,粗手粗脚的老满竟藏着一股子灵气。他因此而顿生光彩,满楼的人都给他送塑料条。这一来,老满可被“缠”上了。按规定,看场人白天当睡觉,可谁知道老满睡了多少?
       他有话:“庄稼人耐搓搓!”

                    五

      老满上来憨劲,也真要命。那一天,我过生日,郑重其事凑了一桌。按宿舍楼的流行惯例,请了几位邻居和朋友。管建设的老尤也算一个。这个场面,请不请老满?我拿不准,跟妻子商量,妻子说:      “请!”
      好,请。

      过生日,不同往常。我下了楼,登老满的“门”而去。
      老满的工棚,我只是站在凉台上看到外形,内里何等模样?不知道。走进去,老满不在。
      棚里塞的满满当当:铁锨、小推车、电线……建筑工用的家把什横一堆,竖一垛。只有靠墙的土炕,是个完整的空场——铺一张缺边掉角的苇席,上面堆着行李卷。
       这便是老满的家当了。
       正端量间,老满不知从那里回来了,两手捧着一个窝起来的纸包。
       似乎我是这个棚子的常客,他一点没在意。把纸包往炕上一摊,用发了财的口气说:“哈!你们的鸡有菜吃了。”
      我认出纸里是菜种,随便扔出一句:“那里种去?”
       老满顺势往炕上一坐,手指着工棚外面:“你看,这楼快成了。倒出地,闲着白闲着。俺把它种上小白菜,说啥不爭你们几个鸡蛋吃?”
      我没空和他罗嗦,赶快说明来意。
       老满高低不干。
       我假意火了:“不去,咱俩就算白认识了!”
      老满见我阴起了脸,无可奈何的搓搓手,难为情的说:“要平日怎么都好说。你过生日,那是正儿八经的坐席哩!俺一个庄稼巴子去掺和么?没贵没贱的!”
      我气哼哼的转身,假装要走。
      老满一把抓住我的手:“有外人吗?”
       我说:“没有。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尤也在。”
       “是吗?”
      听说老尤也在,老满平添了精神,秤砣鼻子一紧,呲着牙笑了:“中,豁上了!俺去喝,有件事情也好和尤上级做个商量!”
      把我送出门外,老满又说:“你先走着,俺一担烟的时间就到,莫等。啊!”

       生日酒喝的很痛快。有老尤在场,气氛特别活跃。这是个经过大场面的人,局里外交方面的高手,酒量挺大,究竟多少,没谁能知底。反正,局领导离不开老尤陪桌,一天三场,也栽不了跟头。

       正喝到热火的当口,老满来了,屁股没落座,老尤就把杯给满上了,老满受宠若惊,两手扶定酒杯,连声:“劳驾!劳驾!”
       桌边几个人都巳被老尤灌红了脸,一个个看着老满嘻嘻的笑。老满不管这些,头一低,吮进一口,称道:“好酒!”老尤又给老满添上,嘴里劝道:“老满,今儿这个日子,你可得多喝点!”
       老满正儿八经的坐下来,冲老尤笑笑:“你是俺的领导,可别见怪!”说着,转头瞟了我一眼。
      老满这是向我发出信号:他要说事了。

     三杯酒下去,老满喘气的声音粗重了。他把衣领子撕开,露出两根凸起的脖筋,身子使劲向前探着,仿佛要把嘴对准老尤的鼻梁:“尤上级,你知道吗?这一冬一春没从俺老满手中丢一砖一瓦!”
      老尤赶紧端起酒杯碰碰老满的手:“喝!喝!”
      老满用手挡住:“慢来,慢来。这楼快成了,俺看场子也快到头了,有码事想跟你扒拉扒拉。”
      老尤大笑起来:“看你,喝酒不谈公事,我还信不过你老满吗?来!”
      “这就中!”
      老满激动的拍了拍胸脯子,麻利的解下腰间的瓷酒瓶,高高擎起:“俺自己的地瓜烧。有情份的把杯伸过来,就一下,意思意思!
       满桌的人,除了老尤,再能装下一杯酒的难找了。不管怎样,我这东道主得帮老满护护面子,便带头伸出了酒杯。老满逐个斟上,然后端起自己的杯,说一声:“干!”仰脖而尽。
      我敢断定,这杯酒除老满自己,再没谁能喝下去。我偷偷的泼了。
      老满放下酒杯,摸摸嘴,又拿过老尤的杯放到鼻子下闻闻:“俺老满没丢面子哩!”
      老尤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囗,和气的笑着:“不喝,对不住你老满咧!”
     老满脸上闪显出一层异样的光彩,嘴皮扇乎了一下:“那俺可直说喽!
       老尤吐出一串烟圈:“说吧!”
        “你还记得借工地两块木板吗?不知用没用完?”
       老满话一出囗,全场人都愣怔了。
       老尤弹弹烟灰,稍停片刻,眯缝起眼睛,反问道:“是——吗?”
      这两个字从老尤嘴里吐出来,拖得声调很长,似乎使人能感觉到一种韵律,沉甸甸的。

     我记得,老满曾跟我唠叨过老尤借木板的事。好象那个亲戚盖房做架板用。管建设的,沾这点光算啥?多少人都是以借为名,公家的东西到手——肉包子打狗。老满却来劲了,借着几分酒力,紧逼老尤。
       “想不起来?才两个月的事。清明晌午,俺帮你搬上拖拉机。美国松板”,丈二一块,丈八一块。嘻嘻,庄稼巴子文墨不行,肚里可抓色道。装下的事记八辈子。你再想想!”
       老满两只发红的眼睛紧紧盯住老尤,那样子活象个逼债的。老尤“哦哦”着,手指间的香烟一点一点的缩,缩……

      这老满节外生枝,场上的气氛急剧冷却。满桌高朋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看老尤的的神态,木板的事他不可能想不起来,或许是过于大意,没提防老满突发奇招,大庭广众,猝不及防。我捺不住了,狠狠瞪了老满一眼:“老满哪,陈芝麻烂谷子的,你倒好记性啊!再说……”
      我把话尾收住,意在给老满一点暗示。老满似平没看见,也没听见,还是那个灼灼逼人的气势,朝着老尤又追一句:“你想想!”
     就在这时,我看到老尤食指和拇指狠狠一捏,烟蒂息了。接着,往桌面上一按,划了道弧。
     “哈哈,你老满果然是光棍眼打不进沙子。咱老尤啥时不清不白过?木板你放心,随后就还!”

     老尤毕竟不是那号泼赖人。不过,他那笑态比哭还难看。碰着老满这号人,有啥咒儿?
     老满起身告辞,身子直晃悠。我怕他当真滚了坡,便抄起一只膀子,送出楼梯口。
      老满说:“赵同志,俺问你句话。”
     我应允。
     “你说说,人心能照见底吗?”
     我一怔,反问道:“你说呢?”
     “嘿嘿!俺说,俺说……嘿嘿!你留步,俺自个能走,嘿嘿,嘿嘿……”
      老满就这么走了。

      才过去十多天的光景,新宿舍楼又长了一层。
       三楼平顶了。
       老满的工棚被遮在楼房那边,站在我家的凉台上,看不到了。

     下楼拐个弯,绕过去,我愣住了——那里有工棚?
      似乎刚刚卷过大风,楼前只留下施过工的一片空地。坑坑洼洼的地面巳被整平,浮出一层淡淡的绿:刚出土的小白菜,幼小娇嫩的叶片沾着露珠,湿浸浸的。菜地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每块地头上都插有木牌。我数了数,十二只。每只木牌都写着名字。
      有我,也有老尤……

      工棚呢?
      老满呢?

      在座落过工棚的地方,只留下一块硬梆梆的土地……


     二稿于2021.6.7威海乳山市高格庄老宅五味斋。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