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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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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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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心花园

                    


 (小 说)

 

街道对面建造多年的地铁站,正式开通营运后,人们盼望已久的小花园,终于拆除围栏,对外开放了。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一块绿地,又处于寸地寸金的繁华街区,在这无孔不入、一切向钱看的社会,怎么会没有人发现,不加以利用呢。

后来听人说,不是因为开发商没有眼力,不想吃这块肥肉,而是这块肉压根就没法吃。

“为什么?”他不由地纳闷。

“怎么你连这也不知道!”有人自作聪明地说,“因为底层是地铁站,都被挖掘空了,基础薄弱,没有承重力,上面不能造高大的建筑物。”

哦,难怪!他这才恍然大悟地发现,几乎市区所有规模较大的绿地,都是紧挨着地铁站的,莫非真是这个缘故。

但不管怎么说,搞绿化总是好的,何况这样一大片绿地,他又有晚上散步的习惯,过去苦于没有场地,只能一个人在马路上瞎转悠,现在好了,离家又近、空气又好,再也不用呼吸汽车排放的废气了。

虽然小花园里种植的树木不是很多,花草也不名贵,但他还是很快喜爱上这块“风水宝地”了,只是这样优美清净的环境,即使得不到改善,千万不要被人为地破坏了,尤其不能成为乱扔东西的垃圾场。

  可随后不久,这种令人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首先遭殃的就是花园中央那块三面被小山丘环抱的,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草坪。

先是有人胡乱踩踏、随意遛狗,弄得满地都是狗屎,还有推婴儿车、残疾轮椅的,打羽毛球、排球和踢足球、放风筝的,虽然有“保护绿化,人人有责”、“文明遛狗”等形式多样的提示牌,却没有起到应有的警示作用。

几个月下来,经过这么多人花样百出的糟蹋,结果可想而知,早先一派生机盎然、让人浮想联翩的草坪,很快不堪目睹,失去了原有的葱翠。这个未老先衰的绿巨人的头皮,随即变得稀疏、枯黄、光秃,地面上暴露的泥土,也迅速地板结,在晴天的时候坚硬如铁,下雨时则坑坑洼洼。

为了防止生态进一步恶化,园林管理部门动足脑筋,先是因地制宜地用修剪下来的树枝,把中心草坪圈起来,在里面错落有致地补种冬青球等各类树木花草,随后又围绕总长400米的健身步道,安装油漆得乌黑铮亮的铁栏杆,不仅没有使这道亮丽的风景线销声形匿迹,而且使它显得更加地规范整洁、郁郁葱葱,成了附近居民喜闻乐见、名副其实的街心花园。

早晨或晚饭后,人们不约而同地到这儿来散步休闲,进行各种文娱活动:有的在东面的广场上跳舞,有的在南面葡萄架下拉小提琴、吹萨克斯、做健身操,遇到接电话,总是听人随口亲切自然地说:“我在小公园······”

他越来越喜欢这个赏心悦目、沁人心脾的“街心花园”了——他喜欢这样满怀诗意地称呼它——即使气温再冷再热,天上下多大的雨,刮再大的风,每当晚饭后,他照例都要来这儿悠闲地散步,放松辛苦工作了一天的自己,尤其漫步到中央草坪南边弯曲幽静的小径时,看到一旁浓荫密布的树木丛中,用木头搭建的古香古色的小亭子,更是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仿佛在空气清新的大公园,却不用走那么许多的路。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几乎每天都有人在小木亭子里,声嘶力竭、鬼哭狼嚎地唱“卡拉OK”,搅得人头昏脑胀的,附近的居民不断地拨打“110”,也还是无济于事。

真不明白那些人,感觉怎么这样好,这样的缺乏自知自明,他们唱的······他实在不敢恭维他们的喉咙——他所以没有用“歌喉”这两个字,是因为他觉得这些人的喉咙,是只能用来说话,而绝不能唱歌的——却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尤其见他们一副坦然自若,甚至自我陶醉的样子。

他们其中的有些人,不仅能完全走调地唱一首歌,而且第二遍唱的时候,从头至尾跟第一遍又完全不一样。

尤其使人不能忍受的是那摆设摊位的小伙子,不知为了招揽生意,还是心理变态,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总是用变声的女人腔调,唱那些雌雄莫辨,令人作呕的歌曲。

即使这样,他还是硬着头皮,从那儿走,因为北面健身步道上的人实在太多、太拥挤了,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时常看到有人,一步一回头地倒退着走。据说这种反常的行为,有利于骨骼,尤其对腰部某些疼痛病患,具有一定的治疗作用,他却不由地为这些人的安全和大脑担心,尤其是脖子,是否受得了这样地折腾,会得颈椎病。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木屋附近漆黑的路灯下——可能那儿比较偏僻,散步的人,没有塑胶步道的多,所以没有接通电源——经常会站着一些被叫做“马路天使”的影影绰绰的女人,随后招来了影影绰绰的农民工、影影绰绰的老头儿,。再后来有一天,又出现一个影影绰绰的老太婆,即使在黑灯瞎火中,他都能远远地看到那张衰老的脸上,像地铁一样纵横交错的皱纹。

他开始还以为这个老太太,是这些女人的母亲或其他亲属,甚至祖母,听到了什么有伤风化的消息,来找自己的儿孙,劝她赶紧回去,不要丢家里人的脸,而且他确实似乎听到她们大声的嚷嚷,像是在规劝和争吵,至于具体说什么,因为离开得远,没有听清,也懒得去听。

当他最后第二圈散步,绕道过来的时候,看到那个上了相当年纪的老太婆和比她年轻的女人们分开了一段距离,站到小木屋跟前来了。

他心里正有些奇怪,却看到她突然挨近前来,用手捂着嘴,轻轻对他说了一句。

“什么?”他应该是听明白了,但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是从像她这样的女人嘴里说出。

“要吗。”她以为他没听清楚,又接着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他又气又恼地摇了摇头,心里一阵恶心,感到要吐。虽然散步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却没能继续走下去,因为实在没有勇气,再看到那张衰老的脸,听那衰老的声音。

而且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到后面幽深的小径去散步,即使前面健身步道上的人再多,再怎么拥挤,好像他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罪过似的,尽管他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这样匆忙的躲避,虽然满心厌恶,却同时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和深深地困惑。

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使这样一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是女人的女人,变得这样厚颜无耻,丧心病狂的呢

他真想听她随后还会说出什么令人惊讶的话,虽然这是不可能的,即使事后这样的思想,他都觉得不可饶恕,万分羞愧。虽然他不是一个缺乏想象力的人,他还是难以想象从那祖母级的女人口中,接下来可能吐出的话,这实在太令人厌恶,太不可思议了。

                                        (啸    鸣)

 

                                     二〇二〇年一月三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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