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这些日子活鬼纪世禄又回到了宋大胆的家里去生活。不是他主动来的,是宋大胆三番五次地把他请来的。前期宋大胆收到夏桂茹送给他七十万元钱后,就开始怕鬼。后来他把那不是自己劳动得来的七十万元钱送到医院里,一位没有钱做骨髓移植的重病患者后,他再也不怕鬼了。他想到在他怕鬼的日子里,活鬼纪世禄主动躲了出去不再登他家的门,这事实在是叫他过意不去。后来他就四处去找活鬼纪世禄,凭着他对活鬼的知情和了解,只需一天的时间他就又一次地找到了活鬼,把他又一次地请到自己家里来。白天活鬼纪世禄就在他家里呆着不出来,只有黑天后他才出来转一圈,又马上回到宋大胆的家里去。他怕的是被人们看见自己而吓坏了人。宋大胆白天到外边去干活,晚上回到家里跟活鬼纪世禄谈天说地。他们谈话最多的话题是阴曹地府里的鬼魂们生活方式,还有在地狱里受苦刑罪苦鬼魂。每每提起这事,活鬼纪世禄总是把嘴咧到极限,那极限的地点就是他的腮帮子上。活鬼纪世禄说:“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那罪遭的受不了。不看见是不知道啊!”于是他就如实地把在地狱里看到鬼魂受刑的现场惨叫声,绘声绘色地描绘出来,说得宋大胆直摇头,说:“你可别干坏事,可受不了那个大罪。”
活鬼纪世禄在宋大胆家里吃饭,多吃两碗也行,少吃两碗也可以。要是到外边弄不到吃的东西,几天不吃饭也不饿。既然是这样,他就尽量地少吃,吃了半碗饭就撂下不吃了,说吃饱了,再也吃不进去了。这时宋大胆不答应他,总是多盛过两碗饭来叫他吃,不吃就过不了这一关。多吃可以,少吃半碗也不行。那天活鬼纪世禄从葫芦沟上村回来,被宋大胆请回到家里来,活鬼就告诉宋大胆:小纪世禄的老婆夏桂茹,就是给他七十万元钱那个女人,被他吓死了,他是故意去吓死她的。宋大胆一脸惊疑地问:“死在什么地方?
“在她老房子的屋里,刚从江湖市回到家里,一进屋就吓死了。”
“你怎么把她吓死了呢?”
“这女人没好心眼子,她们家的老爷子死,一开始就是她追小纪世禄的,和她有关系。”
后半夜,活鬼纪世禄从睡梦中起来,坐起身来打亮了电灯,对宋大胆说:“你起来,起来。”
宋大胆坐了起来,活鬼纪世禄告诉他:小纪世禄回到农村老家的老房子,去办理夏桂茹的丧事时,在夏桂茹的衣口袋里翻出夏桂茹的手机,那手机里有跟宋大胆的联系的手机号。小纪世禄为了要找宋大胆要回那那七十万元钱,明天就一定要给宋大胆打电话,说他是夏桂茹的弟弟。小纪世禄之所以要说慌,不说出自己地真实身份,而说成是夏桂茹的弟弟,目的就是能跟宋大胆见面,要是说出自己就是小纪世禄,他怕宋大胆不见他。一见面小纪世禄就直言说出自己不是夏桂茹的弟弟,而是夏桂茹的丈夫,目的还是要往回要钱。小纪世禄肯定说,夏桂茹生前跟他说过了,那七十万元钱给宋大胆了。其实夏桂茹没跟小纪世禄说这话,但小纪世禄肯定要这样说的,这是为了要得到夏桂茹给宋大胆钱的证据。宋大胆问:“事情还没发生,你怎么先知道呢?”
活鬼纪世禄告诉他说:“我啥都知道,事没发生之前我就先知道。我提前告诉你一下,叫你有个思想准备,到时候别叫他给骗了。”
宋大胆提心吊胆地问:“那我可怎么办?承认不承认收到夏桂茹的钱呢?”
活鬼纪世禄说:“人不能说慌啊,收到她给你的钱,收到就是收到了,不能本来得到人家的钱,瞪着眼睛说没得到,那不行。”
宋大胆不放心地问:“可是这笔钱我已经给了重病患者了。他向我要钱,我上哪去给他弄钱去?”
活鬼纪世禄说:“你还是要实话实说,把钱给谁了也告诉他。”
“那要是小纪世禄要我领他到医院去要钱,我可怎么办?”
“一定要把他领到医院去,叫他去见一见那个骨髓移植的重病患者。他们早就认识,叫他们见面。”
“他们早就认识?什么关系?”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你去看看热闹吧。世上万事万物绝对不是偶然巧合,都是有因缘关系的。”
曦和驾着太阳的金车刚从东方天际露出脸来,太阳就撒下十万根钢针给大地扎针。还没等吃早饭,宋大胆就接到了小纪世禄打来的电话。真的说是夏桂茹的弟弟打来的电话,要跟宋大胆见面。对方不放心地问:“活鬼是不是还在你的家里住呢?”
宋大胆反问道:“你什么意思?问活鬼有什么事?”
小纪世禄在电话里说:“我想到你家去,要是活鬼在你家,我就不敢去,我害怕鬼。”
宋大胆答应他可以见面,要是怕鬼,可以叫他来到李家河子村,他一个亲属家里去。宋大胆的亲属这几天不在家,钥匙在宋大胆的手里,可以到那里来见面。不到中午,小纪世禄就来到李家河子村,宋大胆把他领到亲属家里去。刚一见面,小纪世禄就直言相告说:“我不是夏桂茹的弟弟,而是夏桂茹的丈夫。”
宋大胆说:“我早就知道你要说慌的,不说慌你怕我不跟你见面。”
小纪世禄说:“夏桂茹在生前跟我说过,她把我的七十万元钱都给你了,有这回事吗?”
宋大胆说:“是有这回事,的确给我七十万元钱。”
小纪世禄万万没想到这么痛快,宋大胆就承认了,看来这个农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是个软弱无能的人,哪能这么一开口就承认了?要是我姓纪的,打死我都不认帐的。那是七十万呀,可不是个小数哇。小纪世禄似乎抓住了宋大胆的短处,就挺起胸来扬起尖下巴,像是被盗者捉住贼一样的理直气壮,用审讯的口气问:“夏桂茹为什么把七十万元的钱给了你?你说!”
宋大胆说:“那你去问夏桂茹去吧!我哪知道为什么把钱给我呢?”
小纪世禄说:“她死了。”
“她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我再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不许说假话。你得到那七十万没有?”
“得到了。”
“那你就把那七十万还给我吧!”
“我凭什么要还给你呢?是夏桂茹给我的,又不是你给我的。”
“我们俩是一家人,她给你的钱也就是我的钱。”
“你们俩早就离婚了,怎么能说成是一家人呢?”
“我们没办离婚手续,还算是一家人嘛。”
“那离婚手续在你的眼里,是一张牛皮纸,事实上你们早就不在一起生活了,你不是跟一个叫晓晓的是一家人吗?”
交锋几个回合,小纪世禄体会到这个农民并不是软弱无能的老实人,也不好对付。兜几个圈子回来,还是要直奔主题,向他要回那笔钱来。小纪世禄伸出一个巴掌,说:“把那七十万元钱还给我吧!”
宋大胆一声冷笑道:“我哪有钱呀?”
“夏桂茹不是给你七十万吗?怎么能说成没有钱呢?”
“我给了别人了。”
“给谁了?”
宋大胆把进省城医院,送钱给一位骨髓移植的重病患者的事说了一遍。小纪世禄一听火冒三丈眼冒金花:“谁叫你把钱给他了?”
“活鬼叫我把钱给他的呀!”
“活鬼为什么叫你把钱给他?”
“那你就问活鬼去吧!”
“活鬼在哪里?我去问问他!”
“好哇,我现在就领你去见活鬼。”
小纪世禄一听宋大胆真的把活鬼找来,谈鬼色变,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忙摆手说:“不不不,不用见活鬼了,谁都不愿意活见鬼。钱是你给出去的,我就冲你说。你把我的钱给了一位患者,我应该到那把钱要回来。”
没有别的办法,宋大胆真的没有钱,你能把他怎么样?把他的脑袋摔地上当泡踩了,也不值几个钱儿呀!那七十万是笔好钱。没有办法的办法,也只好让宋大胆领着他到医院去一趟,见到那位患者时,小纪世禄再朝那位患者要钱。小纪世禄提出这个要求后,宋大胆说:“行啊,你说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时候领你去。”
小纪世禄有点不放心,进一步给宋大胆施加压力:“到那你可要一口咬定,钱你就是给他了。他要是不承认,这钱还得你给我,行不行?”
宋大胆说:“那患者肯定能承认,你就放心吧,他不能耍懒的。哪能收到钱就不认帐呢?”
宋大胆带着小纪世禄乘上通往省城的大客车。小纪世禄在车里得意忘形的心态,使他的脸上出现几丝灿烂,心中暗暗想到:只要承认就好办,他住院把钱花了,家里还有房子,还有地,还有其它家产吧。还不起,可以到法院去解决嘛。只要抓住证据就好办。
到了省城最大的一家医院。宋大胆把小纪世禄领到那位骨髓移值患者的病房里,小纪世禄站在门边没往里走,他是要看看宋大胆进屋后,患者和宋大胆有什么反映。那患者早就做完了骨髓移植手术,正处于修养恢复时期。患者和他的家属女人一见宋大胆进屋来,就两眼流泪,感激不尽地说:“恩人啊,我们的救命恩人啊,你救了我的一命……”说着,两人全都跪在地上。
宋大胆扶起两人说:“别感谢我,那天我给你们的钱,是一个女人给我的,我没花就送给你们了。现在那个女人死了,她的男人管我来要钱,我就把他领来了。他要向你要钱,说那笔钱是他的。”
宋大胆把小纪世禄叫到房间里来,站在那位患都的床边。一个人间奇迹出现在病房里,小纪世禄和那患者,还有那女人全都木头人似的僵硬在那里。过了好长时间,双方醒悟过来,小纪世禄异常尴尬地说:“大哥,是你有病了?”
那患者是小纪世禄的大哥纪世权,他一脸冷酷地问:“是你来向我要钱? 我什么时候欠过你的钱?”
小纪世禄的嘴角哆嗦几下,没说出话来。纪世权问:“你自己说说,这笔钱是怎么来的?用什么换来的?”
小纪世禄跪在床前不敢抬头正视人们。纪世权对病房里的人们说:“我给老父亲交社会保险金,为了以后给老人月月开资。他,就是他,给办的。他没给交社会养老保险,交了人寿保险,剩下三万五他还没还给我,私吞了。为了能得到一百多万的人寿保险,他把我的老父亲接他他家去生活。他把老父亲领到酒店用酒灌醉了,然后领到城郊外推到汽车轮子底下。最后以交通事故为由,他得到一笔一百多万元的人寿保险血金,全归他自己所有了。这就他………”纪世权的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小纪世禄,说,“一个不如野兽的人!”
病房里的患者和陪患的家属们听明白了,来要钱的小纪世禄是患者纪世权的亲弟弟,两人关系是亲哥兄弟。人们全都愤怒了,异口同声地叫起来:“打死他打死他!”
陪患的家属们同仇敌忾,患者们带病上火线,人们一个共同的心愿:打死这个人间的鬼!于是小纪世禄得到了拳脚相加的优厚待遇。
二十二、
东方的老太阳睁开金色的火眼金睛时,把一道目光从窗子透进屋里来时,活鬼纪世禄也就在一种剌激下,睁开了自己暗绿色的眼睛。他的手背在眼睛上揉了两下,扒拉着正躺在被窝里的宋大胆,说:“我说大胆你快起来吧,都啥时候了,太阳晒屁股了,还睡呢。”
宋大胆醒过来,开始穿衣服。活鬼把他叫醒叫他快起来,并不是为了教他如何勤俭持家,而是他心中有事了,自己一个人把事情装在心里感觉太孤单,他要跟宋大胆说说心里话。宋大胆一边穿衣服时,活鬼就跟他说了:“这两天小纪世禄要来找我,你信不信?”
宋大胆说:“你有什么根据说他要找你?”
活鬼说:“你别管我有什么根据,事还没发生我就先知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见你怕得要死,还有胆量来见你?”
“他也是硬炸着胆子来找我,是求我给他办事。”
活鬼说别的什么事,宋大胆还能相信一些,说小纪世禄要来见他,宋大胆是绝对的不相信:本来就怕鬼躲都躲不开,还主动送上门来要见鬼?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宋大胆敢于活见鬼,还能找出第二个人来?果然不出活鬼心中所料,宋大胆刚要吃饭,还没端起饭碗时,手机就响了。他看看手机号,是小纪世禄打来的电话。小纪世禄问宋大胆:“我想见一见活鬼,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宋大胆用手捂严手机听筒,问活鬼:怎么回答小纪世禄。活鬼告诉宋大胆:“你就跟他说,我在你家里,他想要见我,你可以当个中介人,使他能跟我见面。”
宋大胆又松开捂手机的手,把嘴对准传手机说:“活鬼就在我的家里,你有什么事吗?”
小纪世禄在电话里说:“我想要见一见这个活鬼,你能不能求求他,叫他能够跟我见面?”
宋大胆哈哈一笑,说:“这事太容易啦!本来活鬼四处找你,看住你了,你想见面主动地送上来,太好了!我代表活鬼对你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小纪世禄从省城的医院,受到哥哥嫂子剥皮般的无情揭露,和病房里人们痛打落水狗般的处罚后,回到家里如同泄气的皮球般的哀声叹气。自从活鬼纪世禄从坟墓里跑出来进村以后,他就没顺利过。这一幕又一幕悲剧的产生,完全是出于活鬼纪世禄的所为。可以说,过去他跟生前的老纪世禄两村相隔住着,他也没得罪过那个老人。自从他在阴间回来以后,就盯住他小纪世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与阴间有什么关系?小纪世禄把自己的亲老父亲推到汽车轮子底下,活鬼纪世禄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场血腥的事故发生后许多人都看到了,但他往汽车轮子底下推父亲的案情,一个人都没看到。要是能有人看到,他也不能作出这样的血腥之案的。可是活鬼为什么能知道得那么清楚?为什么生前不一知道,死过一回后从阴间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看来这事要是不跟活鬼说说,不打动活鬼的心,活鬼照样还是要抓住小纪世禄不放的。可以承认也应该承认,小纪世禄现在就是被鬼抓住了。被鬼抓了,就得跟鬼沟通,他要什么条件就答复他什么条件,谈好了,鬼就会放过他的。说是这样说,想也是这样想的,这事小纪世禄早就想过多少回了,很想跟活鬼谈谈。但是他就是不敢去见鬼。几次鬼来找他,把他吓得死去又活来,谁还敢见他呀?但是害怕,老是害怕也无济于事的,他明白害怕不是好办事,你害怕他并不是见不到他。见不见早已不由小纪世禄自己一人决定的。几次躲避,活鬼不还是照样找上头来吗?怕也不行,躲也躲不开,不主动找他活鬼是不行的。害怕是肯定的,世上哪有不怕鬼的人呢?有几个象宋大胆长得举世闻名的一脸横肉啥也不怕的?就在怕还是不怕的的问题上,小纪世禄做为专题研究了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后来他想到,活鬼欺负他多少回了,他不还是活过来了吗?其实害怕就是自己吓唬自己。第一个回合就是那天夜里,活鬼把他压在身底下,吓得死去活来,不还是活过来了吗?那天大酒店里正在给镇长老爹办大寿,活鬼进去捣毁了酒店也吓死了晓晓,小纪世禄不也是活过来了吗?后来那次最残忍的,活鬼把他的左手钉在板登上了,不也是活过来了吗?想来想去,就是自己吓唬自己。鬼并不可怕,自己心里怕鬼,鬼就更凶恶。他想到中学读书时读过一篇课文,内容是贵州没有驴,一只老虎看见驴长得特别大,就吓得跑出老远。驴一叫唤,老虎就更是怕得要死不敢过来。老虎一点一点地接近那头可怕的驴,那头驴并不象它想象的那样可怕。最后那头驴反被老虎吃掉了。小纪世禄想到活鬼就像是那头驴一样,外表可怕,真正接触之后,说不定他会真的能办事呢。活鬼已经死去了,在阴间又回来,说不定他跟阎王有什么交情,不然的话他怎么能回来呢?别人死去了怎么回不来?这个活鬼不是一般的鬼,是一个本事通天的鬼。要是能靠住他,给自己办事,那可是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现在的一百万元。到手时间不长就一风吹了。鬼要是帮我把钱弄回来,那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试试看,看他如何对待我小纪世禄!
按着宋大胆电话中告诉他的地址,没到中午,小纪世禄就来到村里,见到宋大胆。宋大胆是在村里大道上等着小纪世禄来到的。小纪世禄一见面就皮笑肉不笑,缺少水分满脸干干巴巴地笑,鸡叨米似地朝着宋大胆点着头,感谢宋大胆能给他当个中介人叫他与鬼相见。小纪世禄问:“鬼还在你家吗?”
宋大胆说:“在家里等着你呢。”
“鬼黑夜白天总是在你家里吗?”
“这段时间整天在我家。”
“鬼跟人在一起,没什么危险吧?”
“那得看是谁了,要是看你不顺眼,吃你都容易。”
宋大胆这一句话,使小纪世禄的心一下子就跳到嗓子眼,稍一出大气就可能吐出来。宋大胆把小纪世禄领到自己院子时,小纪世禄就不敢往前走了。打开屋门,宋大胆十分礼节地伸出右手一扬,叫小纪世禄先进屋:“请!前边走。”
小纪世禄缩回到后边两腿打颤,说:“不客气,不客客客,客气,客……”
本来小纪世禄做好一切思想准备,千万别怕鬼,一怕鬼就什么也谈不成了。但事与愿违,一进屋就吓得全身饥肉都抖动。活鬼纪世禄坐在摞起的被子上,把身子抬到很高的地位上去。活鬼瞪着暗绿色的眼睛,咧长了血盆似的大嘴,用阴森而恐怖的声音问:“找我有事吗?”
小纪世禄不敢抬头看他,咕咚一声就跪在地上,说:“求求,求………你来了。”
“你求我什么呀?”
“我,我我我,我,不顺当了。”
“你根本就不能顺当的,图钱财,在人间把坏事做绝了,把你的老爹推到汽车轮子底下,换回一百多万元,能顺当吗?这样的坏人要是顺当了,人间就不是人间了,就是鬼道了。”
小纪世禄的脑袋如同捣蒜一样快频率往地上磕头,然后就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的罪过:“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哈哈!”活鬼发出一声令人心胆惧裂的阴笑,那笑声仿佛从地狱里传出来,撞击小纪世禄的身体和灵魂,“你说对了,真的是罪该万死,所以不让你一次死去。知道吗,这是你自己招来的罪该万死,承受去吧!”
“求求你,你帮我吧。”
“谁都帮不了你的。不是我不帮忙,坏事做绝不得好报应,这是因果报应,谁都帮不上这个忙。”
活鬼见他吓得不敢抬头,念及他是主动找上门来的,也就不用严刑惩罚他。现在已经取消了这样的一个优厚待遇,小纪世禄试探性地抬起头来看活鬼一眼,活鬼又朝他哈哈一笑,然后把大舌头挂在胸前。活鬼问小纪世禄:“你知道我笑你什么吗?”
“不知道。”
“哈哈!我笑你在阳间的罪快遭到头了,下一步就是到阴间的十八层地狱里受大罪去了。”
小纪世禄的灵魂颤动一下,他问活鬼:“你是说我快到寿了?”
活鬼告诉他:“三天之内你必须到阴间报到了,庆贺你在阳间遭完罪了。”
小纪世禄不太相信,这个活鬼真的是在吓唬他。当初被他压在身底下都没死,被他用大钉子把手钉在板登上都没死,现在的身体健康起来,绝对不会死的。活鬼又告诉他说:“我叫你死得明白,你必须得死在汽车轮子底下。”
小纪世禄更是不相信了:我从现在开始就不坐汽车,走路离汽车远远的,我就不信,汽车还能开到我家的炕上来压死我?小纪世禄来一趟宋大胆家,什么事也没办成,反而弄得很闹心。当他离开宋大胆的家时,活鬼再一次地告诉他:“三天之内你死在汽车轮子底下,我知道你不信,不过你想躲都躲不过去。”
宋大胆把小纪世禄送出院子,对他说:“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在阳间还有什么事,安排一下,走的时候好放心。”
小纪世禄特别烦感这句话,一脸怒气地摆手,说:“恨我死你能得到什么!”
宋大胆笑了,说:“做好上路的准备吧。去阴间大路,一路走好哇!”
西方天际象血一样的红,紧接着便是一层又一层的灰云包裹了那片血红。夜幕降临的时候,小纪世禄回到葫芦沟上村那个老房子,那是他的家。为了躲避汽车,他先不回到在江湖市内那个酒店。在市里总是离不开汽车的,远远地离开汽车,这就是跟鬼斗争跟命运斗争。到家太晚了,他累得疲惫不堪,更不愿意做饭。这时他又想到了夏桂茹,要是夏桂茹在世在家,早就把饭给他做好了,他一进屋就可以盘腿坐在炕上,端上酒杯喝得象猴腚一样满面通红。现在可好,全是自己找的,本来是一个好日子,弄到这步田地。人啊,在幸福的时候不知道生活在幸福之中,一旦失去这种幸福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那生活是一种幸福。但明白过来时已经是晚了。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到小卖店去买个面包回来吃,咽上几口就是一餐晚饭。一个人生活的日子是孤独的,他早早就铺上大被躺在炕上,睡不着觉他就利用这个时候想心事。活鬼纪世禄说他三天之内阳寿已到,说他阳寿已到的口气,实在是通知他三天之内死期必到。他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顶,不管是真是假,那句话使他心里产生了阴影,而且这种阴影晃动在他心灵的天地里,无论如何动用其它念头也驱逐不走活鬼送给他的阴影。他下定了对付活鬼的决心:我哪也不去,离汽车远远不沾边,看还能把我怎么样?这是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叫我死在汽车轮子底下吗?我不出村,总是没有问题吧!汽车不能象直升升飞机一样空降到我的头顶吧?
第二天天亮时,他在村里的道上走路,也是靠边走动,凡是在拖拉机或其它的什么车过来,他早就离得远远的,这样做真的是平安无事的。这个时候村里的老王头走过来,跟他说县城里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外号叫活神仙,专门给人做破关的事,只要谁有什么过不去的病关,死关,他写一道符带在身上,保证能消灾免难遇难逞祥。小纪世禄眼睛里出现一道希望的光来,问老王头那个外号叫活神仙的老者住在什么地方。老王头把外号叫活神仙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小纪世禄。小纪世禄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跑回家去,给县城里会破关的老者打电话。这类电话在外边的路边打,被村里人听去对自己不利,到家里打电话是很正常的事。在电话里他知道了破关老者地具体地址,他决定马上就去找他。
小纪世禄乘上通往县城的大客车,此一去县城他一定会得到平安的保证书,那保证书就是破关老者写给他的符。大客车的后屁股甩一路灰尘尾巴忽忽地朝着驶去,小纪世禄坐在椅上颠簸着一个遇难逞祥的美好故事,颠簸着一个健康长寿的美好设计,颠簸着一个东山再起花天酒地的未来的想象。大客车驶到急转弯的陡坡前,小纪世禄突然感觉到头晕目弦,全身疼痛难以忍受,他很想坚持坐在车里,到县城下车后再去治病,然后再去破关。但他无论如何坚持都忍受不下去,必须下车休息一会儿,然后再截下一趟车重新上去。于是他就捂着嘴低着头扭动着身子走下车去。他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疼痛的感觉渐轻,可以忍受着坐下一趟车进县城去。他就站起身来,站在急转弯的陡坡前,等着下一趟进县城的大客车的到来。从前边急转弯的上方有一辆重载大汽车,风驰电掣般的急驶而来,小纪世禄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朝他猛然一推,他无法抗拒那无形的力量,身不由己地被推到前边而倒下去。那辆大汽车来不急刹车,轮胎在小纪世禄的身体上压了过去。汽车的轮胎边缘处溅射出鲜红的血与白色脑浆的混和体。车驶过去不到二十米停了下来,小纪世禄的尸体弯曲着,血肉粘糊糊,地上一滩紫黑色的血。他的尸体支出几条白花花的肋骨来,脑袋被压得破糟糟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小纪世禄被车压死的地方,就是小纪世禄把他的父亲推到汽车轮子底下的老地方。
活鬼纪世禄来到事故现场,押送着小纪世禄的罪恶灵魂,说:“走吧,我送你到阎王那里去受审。”
大客车上的人们全都下来,围站在出事故的现场。有的人惊得可若木鸡,有的人两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司机下来哆嗦成一团,双手抱肩蹲在地上。活鬼纪世禄收回自己的令人恐惧的鬼相,站在高坡上对小纪世禄的灵魂发表演说:
“你叫纪世禄,我也叫纪世禄,你住在葫芦沟,我也住在葫芦沟。你我同乡同姓同名,也许五百年前你我是一个祖宗,本是同根生。但是,我是一个健康的人,你是一个早已有病的人。你有病你不治,你有病你叫别人吃药。后来你的病情不断恶化,身体恶化成一个癌症的大肿瘤,早已转移扩散到全身。你带着全身的病,给别人制造痛苦和灾难的同时,也给你自己挖掘了坟墓,你是你自己的掘墓人。临死前,在你不可救药之前你还在大忽悠而特忽悠,你说你胖了,我早已看出你不是胖了,你是浮肿了,你快要死了。你用金钱,谎言和罪恶制造出一个黑暗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属于你自己的世界,你理所当然地品偿自己给自己的制成的苦果。走吧,跟我走吧,,我押送你到那个黑暗的世界去接受惩罚吧。当你到了那个阴间世界的时候,阳间这个世界鸡就叫起来,天就要亮了。其实,鸡不叫天也会亮的,天亮不亮鸡说了不算,鸡没有那个权力。无论鸡叫不叫,天都会亮的,这是黑天到黎明再到白天,日夜轮回的规则,是宇宙的真理。走吧,审判你的时刻到了,我把你押上审判台!”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