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娘

爱岗敬业多少年，后来企业破了产，夫妻双双把家还，下岗失业，再也没处去挣钱。刘春娘做上专业家庭主妇。丈夫搞了多年的企业管理，企业管理论文曾两次荣获国家级二等奖，虽然当时家庭生活不太充裕，企业定“成分”时还是给他定了个经济师，没定贫农。他那光荣的小啤酒肚子，刚要往起鼓还没鼓起来的时候，企业就破产了，职工全员失业。现在丈夫不好意思在市场蹲小摊，熟人问他在搞什么，他就撒谎说正在考察一个项目。后来被迫无奈，就戴上墨镜，在没人认出他的地方偷瓜贼似的收购废品。刘春娘说穿实质：美其名曰“收购废品”，实际就是收破烂儿。后来刘春娘也找到项目了，她找项目的理论根据是：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要想奔小康，还得靠大款。她用眼睛勾住一个眼歪嘴斜的鞋老板,三十八岁的俊俏佳人，对五十六岁的鞋老板，无非是用挤出来的笑脸套取一笔经济效益。刘春娘私约鞋老板，上午八点到她家来进行“心灵沟通”。在这之前，刘春娘必须把丈夫支走，否则影响“经济效益”。她长发披肩，扭动着桔子瓣似的屁股，支使着丈夫：“工人文化宫演魔术，你出去看看。”

“魔术是骗人的，你是叫我出去受骗？”

“运动场还有篮球赛，再不你去打篮球？运动运动也好。”

“那么多人抢一个球多累呀！不如一个人发他们一个球，也就不抢了。再说，抢到手的球还得扔出去，不如一开始就别抢。”

“那叫竞争，你懂吗？”

“竞争也不是抢别人的东西！你是我的媳妇，被别人抢走，也是竞争？”

“当然是竞争了！”

“这叫什么竞争！”

“人才竞争！”

“你倒成了人才了！你要是成了人才，公鸡早就下蛋了！”

“公鸡要是能下蛋，母鸡也就失业了。”

“你以为你没失业吗？没失业你为什么回来当家庭主妇？”

人才竞争早使丈夫有难言之苦，他是国有企业的经济师，现在却在拣破烂儿。多次到省、市人才中心去咨询，大企业不缺经济师，小企业不用经济师，还不如一位普通的技工。

刘春娘焦急地看手表，时间快到了，必须采用先进的管理手段，滚动管理，叫丈夫滚动一下。搞企业管理时，他不是擅长滚动管理吗？这回他也该亲自实践一下吧！他不滚动出去，鞋老板就不敢滚动进来。鞋老板要是滚动不进来，经济效益就滚不进来。财源滚滚这个典故怎么来的？就是从刘春娘这里来的，遗憾的是由于当时的疏忽，没写进词典里去。刘春娘见丈夫不走，就说：“再不你出去拣破烂，快走吧。”

终于滚动了一下，丈夫戴上墨镜和布手套，推着小车出去了。小车不倒尽管推，经济师先生，你就推吧，推上一百年也不如你的小佳人挤出一个笑脸的经济收入。

鞋老板心中自乐：活得潇洒又开放，找个小情人叫刘春娘，杨柳细腰长得浪，小脸一掐直冒浆儿。情感的冲动使他忘记了自己姓什么，说他有精神病吧，他还没病，说他没病吧，和正常人又不一样。每次见到刘春娘时，总是不直呼刘春娘姓名的全称，再不抠去姓氏，叫他“春娘”也行。可他不这么叫，偏偏抠去前边两个字，只叫后边一个“娘”字，叫出个贱味儿来，贱得呵碜。现在鞋老板栽栽歪歪地进屋了，连屁股都是斜门儿的，还回头张望看是不是有人发现他的到来。刘春娘故意拿他开心，就说：“鬼子进村了！”

鞋老扳为了使刘春娘高兴，就开玩笑地逗她：“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鸭希！”

他上前就要拥抱刘春娘：“娘，我的娘！“

刘春娘厌烦地躲闪于一旁，冷言质问：“别贱巴哧的，谁是你的娘？”

“你呀！”

“我问你，什么时候认的娘？”

“我不是早就发誓了吗？现在你是我的娘，将来必定还是我的娘，我们白头偕老不变心。”

“回家跟你媳妇发贱去吧！”

老婆是家，情人是花，累了回家，闲了陪花，这是鞋老板的生活方式。刘春娘也早就知道他的这种生活方式，见他只是啮牙咧嘴不说什么，就问：“你说，你有多少个情人？”

“漫漫人生路，谁不错走几步？老婆要照顾，铁子也要处，家里留个做饭的，外边养个会贱的，单位留个好看的，远方有个思念的。现在有钱人不就是这样生活吗？”

“那我就是你的玩具了？”

“优胜劣汰，我要招聘你做我的正规妻子，不是早就打应你了吗？”

“招聘，招聘，招聘多长时间了？还没娶家去！”

“试用期一年，一年后才能转正。”

“说来说去我还是个业余的！我问你，怎么给我转正？”

“关于转正问题嘛,暂时还没有指标,等我跟老婆办完离婚手续时,指标才能下来。”

刘春娘试验性地演习一番，噘起小嘴白了他一眼，说他尽耍嘴，一点都不来实的。具有多年泡小姐丰富经验的鞋老板灵敏地感觉到，女人一提要来实的，就是要钱，叫他“大放血”。他嘻笑道：“娘是叫我‘大放血’，对吧？”

刘春娘故装糊涂，开玩笑似地拿过盆来放在鞋老板的面前。鞋老板惊诧地问：“这是要干什么？”

刘春娘说：“你不是要大放血吗？接着点儿，别整我满屋地”

“你可别跟我演戏了，我这人喜欢直截了当。娘我问你，我管你叫娘，你又管谁叫娘？？

“钱呀！钱就是我的娘，咱也直截了当。”

本来对员工精打细算的鞋老板，一下子变成了财大气粗慷慨解囊的“大富豪”，高举起小皮包，告诉刘春娘，她的“娘”就在小皮包里。只要她对着小皮包喊一声“娘”他就给她一张百元大票，喊一声给一张，当场兑现。刘春娘委屈和惊喜参半，抓住机会发展经济往来，朝着皮包喊“娘”。鞋老板绝无虚言，当场兑现，刘春娘喊一声“娘”，他就给一张百元大票，这样的承诺持续良久，直到皮包里的钞票全部转移到刘春娘“接血”的盆里。一阵感情冲动后他又后悔了：“我的鞋厂员工又得一个月不能工资了。”

“刘春娘说：“这你别跟我说。”

鞋老板问刘春娘：“娘，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整出两句来？”

深有感触的刘春娘当然能整出几句来，她就像戏剧演员似的昂着头，目视上前方，说：“娘啊！有了你，我就有了一切！你是我至高无上的神，你把黑的变成白的，把美的变成丑的，把错的变成对的，有了你，我才能大路通天！娘啊，我赞美你的神通法术……..”

鞋老板心中不快，：整来整去都整她“娘”那去了，把我甩了。没有本老板，你个小娘们上哪去整出那么多的“娘”？刘春娘坐了下来，琢磨着如何逢场作戏，既不出卖自己的肉体又能还回鞋老板的这笔人情债。鞋老板花这么多的钱，一定要收取回报。于是他上前一步，嘻皮笑脸，两手发痒要动手动脚 。刘春娘说：“别这样，叫人知道了多不好！”

鞋老板说“娘，你看，我不远万里来到中国……”

刘春娘不等他说完，就抢过来问他：“你是白求恩啊？”

鞋老板意识到自己由于着急冲动而说走了嘴，于是就“返工”，重说他要说的话：你看，我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你总得让我高兴高兴呀！刘春娘就答复他一定要使他高兴，不能让他白来一趟，于是就给他讲了一个使他开心的故事：一只老狗要跟乌龟做爱，乌龟就是不从，在老狗的撕扯中咬住了老狗的前腿上方，总也不撒口。这样老狗走到哪里，这只乌龟就悠悠荡荡地悠荡到哪里。一天被兔子看见了，兔子叫道：狗大哥你发财了，出门就夹个小皮包儿，赶上鞋老板了！鞋老板真的被她讲的故事逗得咧开大嘴乐了：这个小娘儿们，小嘴叭儿叭儿的，尿炕哗儿哗儿的，骗人呱儿呱儿的。你真的能把六十岁的男人心里搞乱，把五十岁的男人财产霸占，让四十岁的男人妻离子散，让三十岁的男人腰杆折断，让二十岁的男人找不到女伴。无论如何，他今天不能白白地输掉这么多的钱，他一定要得到享受。想到这里，他就上前一步，去抓刘春娘。刘春娘往外扫一眼，说：“不好，他回来了！”

鞋老板看一眼窗外，发现刘春娘的丈夫真的回来了。鞋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自认命苦，想跑却跑不出去。刘春娘心生一计，叫他别害怕，她把他“寄存”起来，蹲在桌子后边，她再用布帘挡住桌子。

丈夫进屋向刘春娘报告一个财源信息：他在垃圾堆拣到许多破鞋，真得感谢鞋老板。他们厂子出的鞋，用手指一捅就是一个窟窿。用户买到家，穿上十天就往垃圾堆上扔，满城的垃圾堆全是鞋厂的废品。这下成全了拣破烂的丈夫，一天的收入相当于鞋厂员工一个月的工资。刘春娘劝丈夫：总这样拣破烂也不是个好事儿，应该在网上寻找招聘的企业。其实丈夫早就在网上跟几家企业谈过条件。有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决定录用他，只是他开口要年薪80万元，喊价太高，企业正在研究是否答复他的条件。丈夫喝口水后又出去拣破烂，他要抓紧时间多拣点儿，过几天新闻媒体一曝光，鞋厂倒闭，他再拣不着了。

丈夫刚一走，刘春娘就插严了门，对着桌子后边说：“爬出来吧，门锁上了。”

鞋老板四足着地，边爬边说：“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站立后他说，“其实我是个人。”

“你说你是个人，谁相信呀！”

“不信你去问问……“

“我去问谁呀？”

“问我呀！”鞋老板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儿说。

为了摆脱鞋老板的纠缠，刘春娘心生一计，说要玩儿个浪漫的，提议鞋老板与她互相写情书，然后珍藏起来，多少年后也象演电视那样回忆几段。写完情书两人互相交换后，刘春娘看过鞋老写过的情书，冷笑着撇嘴，然后夸奖鞋老板：“水平真高，什么大学毕业？”

“早稻田大学。”

“真是名牌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插秧，拔草专业，后来进城做生意。”

“你是农民呀？”

“不！我是农民企业家。”

这两份情书有珍藏价值，问题是怎么保管起来不被别人发现，确保安全。鞋老板决定把情书放在本子里夹上。刘春娘说：“也不是发货票，万一被工商税务人员发现，岂不暴发一场桃色新闻！”

鞋老板惊出一身冷汗，，说：“可不是咋的？这要是传到你丈夫耳朵里，就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也就献出宝贵生命，壮烈地牺牲了。”

刘春娘说：“那个时候，首长扶着我走上讲台，对人们说：“同志们，这是英雄的母亲！”

“你竟占便宜！”

“本来我就是你的娘。”

后来鞋老板决定把刘春娘的情书放在自己的鞋里，垫上鞋垫。刘春娘提醒他：你那蹄子可要轻点踩，别践踏了友情。她要求鞋老板演习一下，试试看。鞋老板开始走动，左脚用力下踩，右脚向上轻抬。嗯？怎么变得一腿长一腿短了呢？是不是叫赵本山给忽悠的？我也没找他去买拐呀？刘春娘捂嘴笑，说：“不是赵本山忽悠的，是你就成了八仙过海中的铁拐李，仙人风度，超凡脱俗。”

鞋老板继续一瘸一拐，说：“一切按常规走路的人都是平庸者。”

“就你一个得道成仙了。”

“可仙人也得食人间烟火呀！”鞋老板把肚皮拍得空空山响，说：“嗯？这是怎么回事儿？肠肚灯笼挂全丢了似的。”

“你是没吃饭吧？”

“ 昨天吃过了。”

刘春娘要留他吃饭，收下人家那么多的钱，总得有个回谢。招待他一顿，还回人情，防止以后纠缠不休。几杯酒落肚，鞋老板发现桌子开始旋转，盯住刘春娘细看，嗯？她变化这么快呢？一眼没照顾到就长出四条腿来。接着他站起来打趔趄耍酒风，说刘春娘肯定从四条腿变成八条腿。刘春娘烦感已极，叫他快快回去休息。他不走，刘春娘把他推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鞋老板卷着裤管光着脚丫跑回来。被刘春娘推走后，他在大街上打一阵子醉拳后就摔倒下来，把鞋一脱，甩到垃圾堆上，他说：“去它妈的吧，这两个破鞋！”然后他光着脚丫子跑了。醒酒后到垃圾堆上去找鞋，没有了，不知被谁拣走。今天损失特大，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白花掉那么多钱，只换来几口酒，刘春娘欠他的太多了。他要回来找刘春娘，一定逼她以实际献身，回报他的重金施舍。刘春娘听说他的鞋被拣走，脊梁骨透过冷气：坏事儿了！拣鞋的人发现里边的情书，传扬出去岂不是一场桃色新闻！她呼吸急促，推他快回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鞋找回来，把重大隐患消灭掉。她说：“快，快，快去找！”

话音刚落，丈夫气愤地闯进屋来，手举起鞋说；“别找了，鞋在我这呢！”

丈夫在收购废品的路上，有人转交给他一封信，是招聘他的通知书。他高兴得眉飞色舞，赶忙往家走，希望给刘春娘一个惊喜，路过垃圾堆时，一双价格昂贵的皮鞋吸引了他。当他拣起鞋细心地抽出鞋垫时，发现里边是刘春娘写给鞋老板的情书。顿时把他气得差点一口血涌出来。丈夫现在质问刘春娘和鞋老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鞋老板低头不语，歪嘴抽动不止。刘春娘翻脸不认人，质问鞋老板应该怎么办吧？我丈夫不在家时，你就来胁迫我，让我写情书，我不写，你就要强奸我，为了保住自己的纯洁，我不得不委心地写下了这份情书，是私了还是官了？面对刘春娘人敲诈，鞋老板哑叭吃黄连有口难言。只好提出再交出八万元来，要求私了，不让刘春娘到法院去起诉。刘春娘答复他：交出八万元来，就平安无事了。丈夫竖起巴掌：“你的臭气别把我传染了，少跟我扯这套！”

鞋老板回去取钱时，刘春娘把实情告诉丈夫：我是骗这个瞎老板，一次也没失身，就是用眼睛勾过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你，没有钱，天大的本事也烂在这里；有了钱，你才能创业，有了钱，你才能出去找招聘的地方，有了钱，你才能走向通天的大路。丈夫一甩手腕子：“你去吧！你就图他的臭钱去吧！”

“那你一个人怎么生活？我离不开你。”

“用不着你管我！”丈夫把收到的聘书交给刘春娘。

刘春娘看过聘书，不禁大吃一惊，：啊？原来一家中外合资企业招聘你当总栽，年薪八十万？她抓住丈夫的衣襟，大哭大叫：“我的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