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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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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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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战地黄花分外香----援越抗美战争回忆之一

桑家贵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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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省寿县迎河镇人,1957年入伍,【高炮67师619团4连】中国援越部队后勤67支队619大队连长,1966年5月31日在援越抗美战场安沛防空作战中壮烈牺牲。越南安沛省安沛市安平乡朗达援越抗美烈士陵园7排2号。


沈小迷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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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省常熟市冶塘镇蒋巷镇人,【陆军高炮67师619团】中国援越部队后勤67支队619大队战士,1966年5月31日在援越抗美战场光荣牺牲。越南安沛省安沛市安平乡朗达援越抗美烈士陵园8排3号。


马登俊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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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省长清县平安店镇【许寺公社】马店村人,【高炮67师619团】中国援越部队后勤67支队619大队战士,1966年5月31日在援越抗美战场光荣牺牲。越南安沛省安沛市安平乡朗达援越抗美烈士陵园8排2号。

 

             

            “忆往昔生死相依,

              战地黄花分外香;

              看今朝兄弟重逢,

              家国诗书继世长。”

 

     今天,我们深切缅怀牺牲的战友,无尽的思念,如泰山雄峰耸立云端,似黄河巨浪奔流不息。

    “战友”----这两个用热血和生命凝聚起来的汉字,尤其是经历过战场上生死之交的战友,情深似海,谊高比天。

    今天,在我们幸运地生活着的战友的脑海中,永远不会忘记那些长眠在红河岸畔,越南安沛省朗达青山脚下烈士陵园的战友,他们含笑眺望着从祖国之巅的唐古拉山源头流来的澜沧江水......

星转斗移,岁月沧桑。悠悠往事,弹指一挥。那场战斗,虽然时隔五十年,仍然历历在目,萦绕在记忆深处。

    1966年5月31日,白云停在半空,喷火的太阳悬在头顶,烤得大地到处蒸腾、烫人。坚守在阵地上的高炮部队指战员像置身于偌大的蒸笼中,吸进鼻孔的空气都是火辣辣的。

    清晨,高炮619团指挥部就下达了要百倍警惕、严阵以待的指令,而上午整个战区的上空异常平静。下午3时13分,师、团指挥部首先通报雷达发现目标,24分观察哨与高炮阵地也先后发现目标。美机以惯用的侦察机先临空侦察,随后由F-4C、F-105鬼怪式战斗机编队俯冲攻击。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当时,我担任政治处组织股干事。与股长杨志荣、干事卢宪栋、刘明长等战友,在老百姓给我们腾出的由竹墙和木桩支撑,芭蕉叶盖顶的几间房子里作息,房子靠近北山坡,有几棵大树遮挡着,比较隐蔽、凉爽。

下午1时,杨志荣同我一起研究一份战地文件。3时15分许,一阵刺耳的防空警报声传来,我们顿时都紧张起来。我和杨志荣立刻转移到隐藏在房子后的防空洞里。不一会,就听到了敌机在空中“嗡嗡嗡”盘旋的声音,之后就是敌机投掷炸弹的爆炸声,与我高射炮猛烈还击的射击声,交织在一起。

    约莫过了15分钟,政治处的通讯员跑来,面色紧张,声音急促,他简短地传达了团首长的指示:炮四连已受到敌机的攻击,有人员伤亡,司、政、后机关人员要立即去参加抢救。接到命令后,我和杨志荣二话没说,不顾敌机仍在轮番轰炸的威胁,飞也似的跑向阵地。当跑到半路时,就在离我们约三、四百米的前方,一颗重磅炸弹突然在稻田边沿的山坡上爆炸了,立时浓烟滚滚,弹片、泥土和石块、烂草飞起几百米之高,浓烟笼罩在上空。我俩立刻卧倒在地,等到弹片、飞石刚刚落地,我立即爬起来继续奔向炮四连阵地。当我们赶到阵地时,看见的却是一幕令我无比震撼的惨烈场景:一片狼藉的阵地上,战士们东倒西歪,身上血迹斑斑,有的鲜血染红了全身,有的奄奄一息,有的挣扎着、呻吟着......

    后来幸存的战友向我们讲述了战场上那壮烈的一幕:战斗越来越激烈,敌机象疯狗一样轮番地向阵地攻击。敌机投下的炸弹和菠萝弹,像雨点般地落在619团4连高炮阵地上。山坡上的树枝在浓烈的火焰中燃烧,炮位四周的草丛,树木燃烧起熊熊的火焰,烤得整个阵地通红。炮四连阵地上人员伤亡不断增多。这时,有两架F-4C战斗机,向四连阵地进行俯冲攻击。当敌机距离炮位约三千五百米时,只见飞机腹部一片闪光,敌人施放了一枚巨鼠火箭。与此同时,猛烈炮火瞬间将敌机击落。但飞驰而来的火箭弹也将四连的一门“三.七”炮炸毁......

    此时,连长桑家贵头部被子母弹击中,鲜血顺着脸颊往下直流,但他仍巍然屹立在自己的战斗岗位上,坚持指挥作战,并高喊着:“同志们!敌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炸弹吓不倒我们,狠狠地打!”后来他再次负伤,左小腿被弹片击断,昏倒在战壕里。他被巨大的炸弹爆炸声震醒后,强忍剧痛,顽强地用两手支撑着身体,想用右腿站起来继续指挥战斗,但因伤势重,失血多,又跌倒昏了过去。文书黄鹤林跑过去把他背到交通壕内施救,当他再次被震醒后,看到文书在给自己包扎伤口,便急切地问道:“谁在指挥?”黄鹤林回答:“指导员”。这时,他又一次昏了过去。当他再一次醒来时,敌机扔下的炸弹又在他附近爆炸,在这危急时刻,他立即扑在黄鹤林身上,黄鹤林得救了,而他又一次负伤......

    当我和战友把伤势严重的桑家贵抬上噶斯51车时,只见他的下腹已被鲜血浸透了衣服,左腿也被炸成重伤。卫生员战维明在身旁陪护着他,这时杨志荣急切地对我说:“李干事由你带车,快!上医院!”。路上,我不停地呼喊着:“桑连长你要坚强!要挺住!”......但当汽车火速到达医院时,桑家贵因流血过多已经停止了呼吸。

    一九六一年七月,我们山东省长清县籍45名新兵光荣入伍。当时桑家贵担任排长亲自带我们到部队。在去军营的路上,他教我们学会了“我的高射炮”之歌。他是安徽省巢湖人,一九五七年参军。那时他才二十四岁,一米七五的个头,圆圆的脸盘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一脸灵性和英气。在整个新兵集训半个多月的日子里,桑家贵带领我们学习、训练、出操、上课,手把手地教导,耐心细致地讲解,非常和蔼可亲。我们把他当成自己的兄长,经常谈心交流,情谊日渐加深。此时此刻,他静静地离我而去。望着他的遗容,我再也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听战友说,连长桑家贵牺牲后,当年他的爱人表示不改嫁,赡养烈士母亲,抚养烈士遗孤(一子一女),80年代战友有幸见到了烈士遗孀,她坚守着自己的承诺,令人感动。指导员彭祖循身负重伤,康复后曾任67师政治部主任,现已退休,夫妻和睦康健。

    后来,当我又得知当年同坐一列火车、一道离开家乡应征入伍的老乡和战友马登俊也在此次战斗中牺牲的消息时,心情更加悲痛,那种对战友的爱之情,对敌人的恨之切,久久难以平复。

激战历时3小时20分。这一仗我们取得了击落敌机16架、击伤10架、俘虏敌飞行员4人的战绩。而我们付出的代价也非常惨重,包括桑家贵在内的炮四连和605团的炮五连两个连队共牺牲了30多位战友,还有50多位战友负伤。其中我团炮四连有23位战友牺牲,30多位战友负伤。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钢铁战士,真正的共和国功臣!

    毛泽东主席亲笔在军委嘉奖令上作了重要批示:“5.31这一仗,打得很英勇、很顽强、很出色,是我军高炮部队入越作战以来成果最大的一次战斗”。英勇的中国战士以自己的生命保卫了安沛,保卫了越南神圣的国土。这一仗创造了我军高炮战史上的奇迹!打出了国威和军威!

    在医院搭建的帐篷里,我亲眼目睹医务人员将牺牲的战友遗体实施消毒、清洗、擦拭干净,进行整容后穿上我军崭新的服装,装殓入棺木。当将江苏省常熟籍的炮四班班长沈小迷的遗体装殓时,却发生了意外情况。因越方制作的木棺较短,而沈小迷身子长,遗体又僵硬,难以入棺,棺盖最终也没有盖严。这情景至今令我难以忘怀,心怀愧疚和不安。    

    根据有关数据统计,我军高炮67师所属四个炮团(619、625、626、608)在入越作战期间英勇牺牲的战友共74人,他们的忠骨都安葬于异国他乡,其中山东籍的18位烈士安葬于越南朗达烈士陵园。他们与红河为伴,与澜沧江共存。

    今天我们缅怀烈士,凭吊英魂,思绪万千,感慨不已。

 

              青山处处埋忠骨

              何须马革裹尸还

              九泉之下当瞑目

              烈士英名留万年

              一杯薄酒祭战友

              两行热泪溅诗篇

 

    一切仅是瞬间,一切都成过去,一切皆为思念。

    战争是残酷无情的,也是能够避免的。战争的残酷,在于它将一切变成废墟。战争的无情,在于它将生命化为乌有。五十年前的今天,我们经历了那样的一场战争。血肉横飞、哀号遍地,阵地灰飞烟灭、生命瞬间消失......逝者如斯,生者犹荣。五十年后的今天,我们欢聚一堂,鲜花锦簇、美酒飘香、笑语朗朗、歌声飞扬......

    今天,应该也必须告诉我们的后代,让世界永远和平,让人类拒绝战争。

    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牺牲战友英灵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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