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上,还微微有丝寒意。河边的垂柳已冒出了嫩绿,一串串鹅黄就是一串串诗,毕竟严冬已经过去,春天已经到来。
严军坐在车上望着去往泉新市城区的车流,心里愈发不安起来,今天是他转业到地方后第一天到新单位报到。回想自己从部队摸打滚爬,戎马倥偬二十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师副政委的级别,可上级一纸调令,硬把他从铁将军宝座上调到了泉新市建管局党委副书记的位置。按级别只能算是个副局级。
泉新市下辖十个县(市)区,拥有750万人口,又是有名的建筑之乡。作为全市建筑业的主管部门,建管局无疑是个令人艳羡的好单位。但严军可不以为然。他打听了几个要好的战友,他们都安排的不错。有的当上了某局的局长,有的当上了书记。甚至有个曾经是他的部下的,上下一忽悠,竟然成了某个很撑劲的部门的二把手。再对比自己,着实令人窝火。论能力、年龄、学历、级别,我严军哪一样比不上他们,凭什么我安排的比人家差。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这年月兴跑关系,兴许自己的关系不如人家硬吧!这样一想,心理上便平复了许多。想着念着,车便驶进了建管局的院里。司机也太性急,猛一睬刹车,白色雪佛兰“吱”的一声便停在了大楼的前庭上,险些撞上一个人。
严军正了正领带,双手习惯性地掸了掸西服的前襟,理了理双鬓,然后镇定地迈上了楼梯。
走进局办公室,接待严军的是一位年轻妩媚的姑娘。面对初来乍到,从未谋面的同事,应该说是新领导,姑娘满脸笑容,又微带羞涩。她一边给严军沏上茶,一边解释,韩局长和郑书记都去省城开会去了。下午赶回来跟严书记见面。另外,局党委周副书记正从某一重点市政工程工地赶回,半小时后就到。
严军微笑着点点头,边喝着茶水,边打量着室内的陈设。室内陈设很简陋,几张普通的写字台,很有次序地摆放着,靠近南边窗户的一对写字台上面,放着两部电话,东墙上挂着一块旧的康巴丝石英钟,靠近东边的墙跟放着一台旧的金龙牌电风扇。唯一显示现代气息的是西边写字台上的一台电脑,不错还是液晶的,好像是新添的。商标还未撕掉。
严军正打量着,忽然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来。他精神为之一振,眼睛一亮。下意识地站起来,伸手想接过电话。姑娘急忙拦住他,“哎!领导,我来接电话吧!”严军倏地抽回手,满脸窘笑,说到:“是的!是的!你看,我以为......好吧!你接,你接吧!"电话来得好象很紧急,姑娘一边接着来电,一边随手在记录本上面急促地记着。还随声地答复:“好!好!”。满脸的严肃,很快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姑娘放下电话后,焦急地对严军说“严书记,周书记刚打来电话说,工地上出了一点小事故,当时不能回来。另外,韩局长和郑书记也从省城提前返回,直接去往工地了”。严军听罢,想了一会后,急急摆了摆手,说到:“那我先回去吧,明日再来,不打扰了吧。”说罢,头也不回,急匆匆下了楼,直奔上车。姑娘边喊着“严书记!严书记!”,边追出办公室.......
坐在车上,严军一直在想,我这是怎么了?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麻烦,真是不顺啊!司机小王看出了究竟,说“严书记,这才开始哪,每年全市建筑安全事故不下一百起。光处理事故就够他们局长忙活的,小事故扔个三万、五万就算了,大事故花个三十万、五十万的很正常。去年,因为一起责任事故,局里花了好多钱不说,韩局长还差点被撤职,至今还背着个处分呢”。小王因为和严军早就熟悉,所以说话也不遮拦。象吐炒豆一样,全倒出来了。
严军听完小王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得脊梁上钻出一股寒气,多年的老毛病又犯了。“这腰疼得........哎!小王咱回家吧。早上忘了贴膏药了。”小王吭了一声,车便径直开回了严军的家。
从建管局到严军家仅有不足半小时的路程。到了楼下,小王停下车,忙开车门想搀严军下车。严军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你回去吧,好好歇着,没准还要出车呢。”迈着沉沉的脚步,登上了三楼。一阵门铃响过。门开了。爱人一看严军的脸色不好看,很是纳闷。关切地问道:“老严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出啥事了。”“没啥,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歇一会儿就好了”。“那我赶紧跟您熬碗鸡汤喝,过会儿睡上一觉就好了”。严军挥挥手,“不慌熬那鸡汤,我先贴上膏药再说”。爱人连忙从里屋床头上取出一包麝香虎骨膏,先将毛巾在热水里,涮了涮,擦了擦身子,就给严军烀在了腰上。严军顿觉热力升腾,浑身舒服了许多。刚喝了半晚鸡汤,忽然手机铃声响起,严军赶忙接过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对方传来。“喂!您好!老首长!我是王伟啊!晚上有空吗,我请您到云亭吃火锅吧”!
坐在饭店的一角,听着悠扬的音乐和王伟自鸣得意又异常兴奋的诉说,严军的心情反而更加郁闷起来。“老首长,您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或许还有希望呢”,王伟回头瞅了一眼严军,略带同情的说。“希望,什么希望啊,我看是李双双哭丈夫----没希望喽!这年头,饭好吃事难办哪”!严军长叹了一生,随之又深深地喝了一杯老口子。
“老首长,您回想一下,我也是走的曲线救国的路子啊!”“当初,我还在您手下当兵时,您为了我提干,不也是先从师部下的营部吗?由参谋当了副营长、营长、副团长、团长,然后又回到师部当了师参谋长的。那时,我也想不通,您对我说,你年轻还要到下面锻炼锻炼,打个滚上来再提拔,人家就服气了”。
严军听了王伟一番话后,有所领悟了,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王伟啊,你说的有道理,这部队也和地方差不多啊。要想提干先得锻炼啊!可我这年龄,已到知天命之时,况且身体已是锈剑钝刀,怎么还能经受的住那锻炼呢?”“再说,我分派的职务是市建管局的一个末把手,建管局虽也不是很差的单位,可哪儿的工作也真令人头疼的。我今天刚报到,就碰了不顺利。不但局里的一把手没有见到,而且还听到了一件坏消息,某重点工地上出了人命事故。这下子,局里还不闹翻天了。我怎么考虑也得想法离开建管局。你好好想想,帮我出个主意”。严军主动端起了酒杯,"咣"地一声碰了王伟一杯。“严政委,我认为这个问题不简单,要找市委一把手才能办。我再找省委组织部的那位同学想法给市委领导通融一下,或许好办些”。“那有什么理由呢,离开建管局!总不可对领导说建管局净出事故,我呆不下去?”“那样不好讲,可以身体不适为由,难以胜任业务工作,特别是经常跑工地,受不了折腾”。
严军越发对王伟看重了,心想,这小子不愧是机灵鬼,脑子贼精。难怪,在部队也混的挺象样,年年都上个台阶。夜长梦多,事不迟疑。明天我就去市委!严军几杯酒下肚后,便打起了精神,虽然有些微醺,但酒壮英雄胆。浑身上下又迸发出冲锋陷阵的劲头。甩开膀子,大踏步迈进了家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