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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素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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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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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窗口

◎浓得化不开

浑若一梦,我踏着细碎的月光,循着那条似曾相识的小径,记忆又轻轻悬浮在心灵的不死城中。我看清楚今生的我,做一回女儿身,自呱呱坠地之后,思想就像影子一样与我形影不离。许多的困惑和未知的谜团,包围着我,尤如一团迷雾,浓得化不开。关于生命,关于世界,关于整个宇宙,它深深地陷入在层层包裹之中。来的人来了,去的人去了。但似乎并没有多少人真正的找到答案。

当我趔趄学步,藏在前辈们庇护的背影里,用黑亮的眸子去看全然陌生的世界时。我看到黑色的面纱,隐藏在一个神秘的地方,带无数疑团向我迎面袭来。在那个古老的小镇里,童年的我呆呆地站在阴影里。死亡的气息,浓重地漂浮在空气里,许多人围着一个黑漆棺材,头上包着白布做的祭服,及那种缠着白纸条的哭丧棒,有人在哀哭。那是一个活着的灵魂第一次面对死亡的灵魂。我第一次朦朦胧胧的感觉到,关于灵魂的种种传说,仿佛离我们并不遥远,我想象着棺木中的躯体,和飘升在空气中的死灵魂,它冷漠地看着地上哭泣的人群,会是什么样的景观。关于《死灵魂》,果戈里生活过的俄罗斯式的庄园,是否跟我生活过的小镇一样,弥漫着返朴归真的传说故事。一阵树影婆娑,那块青白的大石,孤零零地迎着风静默在那里。它就是三生石!你不是说,世上本没有这块石头么?可是,可是,我看见了它!那块俊秀的石头,凝视着我,泛起同样青白色的光泽,忽而温柔的风摩挲着我。这个地方怎么好象来过千百遍?一片青色的海洋在我面前晕旋着,仿佛我时时潮涌的青色的悲哀,看不清那青色的下面是年老抑或稚幼。我的心中漫起了一层不忍。

夜晚是精灵们活动的大好时光,天地之灵气,均在那一刻散尽。月光皎洁的晚上,同年长一点的人们一起,围坐在院子里。“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有一群小孩子在石碾上嬉戏,有时声音传得很远,那是早夭的孩童们的魂魄,有被冤鬼错拉去的,有被计划掉的。”听年长的人如是说,稚幼的我不由得骇然。如果灵魂真的存在,无数个行走的夜晚,我们的身边是否就有无数的灵魂在飘浮。于是我害怕独自行走的夜晚,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当我慢慢长成人形,我的头脑仍然会突然定格在某一个浓得化不开的传说里。但我毕竟走过了一段洒满阳光的路,我身下的土地是坚实的红壤,贫瘠但厚重。我看着阳光从头上一线天空直泻,可以看到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飞舞。柏拉图也曾与姑娘们走在洒满阳光的小路上,带着腼腆的微笑说:“我爱苏格拉底,我更爱真理。”他们的头顶上,有大片的白云悠闲地飘过古希腊明净的天空。伟大的人们穿越时空在流淌的河流上空相遇,一起谈笑或唱歌,我的思想开始跳跃,我感到一种召唤,并涌起一股冲动,很想超越它,也许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整个的意识和情感。它将我放置在无数意识的窗口前,我感受着那些意识在空间中的关联性,分割中它们凌乱不堪,也许关于灵魂——那只是无数遐想中的一种潜意识。我思故我在,逸出迷雾,我的思想慢慢融化在明净的空气里。

◎碎裂的美丽

我曾经透过枝叶的间隙仰望天空,阳光从空中拽出一长串金黄色的影子,天空变得透明而瑰丽,蓦然间,眼中闪过落叶的影子,浮生若梦的恍惚感再次强烈凸现,生命脆弱而苍白的本质美感被领悟。这个反常画面,唤醒了潜在的东西,灵魂被震慑,渐成雏形,我清楚地听到意识支离破碎的蜕变声音。就像我读三毛,ECHO——三毛的名字。ECHO,关于它,有一则神话:古希腊,仙女爱上了美少年纳西瑟斯,真切而痴迷的爱,但纳西瑟斯的高傲伤害了她。一次偶然,纳西瑟斯不可救药地迷恋上自己在水中俊美的倒影,被水所吞噬,最后化为一株水仙。仙女则由于坚持长期的愁苦等待而形体俱灭。出于怜悯,复仇女神让她变作了回声,只存在于人们的声音中,永远永远……

“ECHO,ECHO……”

回声里,有荷西及撒哈拉大沙漠的影子,三毛的身影渐渐在泪眼中模糊了,为什么三毛会在辉煌的匾额下选择自杀?!那是生命到了极致时的一种破裂!无数个崇拜者的心被灼伤了。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除非死亡。当宏伟的宫殿最终要倾颓为废墟,当奔涌的河流最终要干涸为荒原,当每一段人生都无迹可循。每个人都是黑暗中的惊鸿一瞥,转瞬即逝,重归寂静。

尼采的睿智使他疯狂,伟大的古希腊精神已消失殆尽,而罪魁祸首是宗教。佛教把生看作是一次苦难,历尽劫难后的死,才是超脱,基督教则认为,人一生下来,就是为了赎罪,死后好升天堂。于是本来体现生命的有限性的悲剧——死亡,成了生存的主题。尼采便高呼“上帝死了”。

年轻的诗人海子在卧轨前两个月写了首色彩明丽的诗:“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无论谁读了这样的诗都会从心中涌起对生活的热爱,可是这恰恰是诗人借现实的语言表达的不现实的理想生活。从茨威格到三岛由纪夫,从梵高到林风眠,死亡成为一种逃遁的同时,也成为一种最为凄美的行为艺术。曾经有一位女诗人写到:死亡……坠落到那个安静而明亮的点……死亡对另一些人则意味着巨大的光明和幸福。正如一天劳累必得入眠,死亡也许是欢送的鲜花,也许是野蛮的驱赶。那种碎裂的美丽:/我愿是一只午后的花瓶/在一个明媚的阳光里/做一次美丽的坠落/我翻飞着失控的身躯/任风从耳盼穿过/我喜欢那落地的瞬间/无数碎片花一般绽开/而每一片晶莹里/都有一个熠熠闪烁的太阳/……如果说海子、三毛、普希金、莱蒙托夫的早逝是悲剧,(她)他们哪一位不是对生活饱含热情,是对今生的失望?还是对来世的寄托?就连上帝也说:“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那种幻灭,岂不又是一种对幸福和激情的呼唤。

◎在大地上行走

生命如流水,这股水流从生命的源头流下来,永远在动荡,在创造它的道路,每个蜉蝣于天地间的生命,都成了这个世界的点缀,以达到那唯一的生命之海,永恒的睡眠。在这有限的生命中,整个宇宙却兀立不动,每一个生命从诞生到结束,尤如是大地上行走的一段旅程。时光在发黑的历史背景中,像一张过时的黑白照片。我匍匐于大地,贪婪地捕捉每一个过往的细节。我爱婆娑树影中小鸟的身影,我爱阳光和草地,我爱晴朗天空下逶迤的群峰。脚下的土地,对我有一种永恒的魅力。

在大地上行走,我的眼前不断地掠过奇观异景,不停地打断我的遐想。林中的小溪潺潺流过,引人恬然。一会儿,一排岩石象废墟那样矗立在我的面前。一会儿,瀑布从高处一泻而下,发出轰响声,在我眼前溅起一层厚雾。一会儿,川流不息的急流在我身旁汹涌而过,冲进惊心动魄的万丈深渊。驼鸟与秃鹫在沙漠腹地展开激烈混战,海岬附近弋着庞大的鲸群。有时候,我走进了阴森稠密的森林,迷失了路。这尤如在我人生之旅途中,无数个心灵迷失的过程。有时候,我走出了一个山洞,眼前豁然呈现出一片悦人心目的草地。原始的自然风光和人力开拓的景色交织在一起。群峰在天光下有浓有淡,阳光和阴影参差斑驳,早晨和黄昏的光线诡异变化。在高山上,空气稀薄,呼吸容易些,身体较为轻松,精神较为爽朗,快乐而不那么激烈,热情却有节制。每当我们在天空中,听到百灵的幽转。每当我们看到张翮的大鹫,在郁郁的古松顶上盘旋,经过原野,经过海洋,看到那南来的白鹤飞回故乡,就会有一种超拔的愿望和立地飞升的渴望。

在高山上,我们的思想具有伟大崇高的因素,和周围的事是相适应的;它有某种恬静和快乐,既不是刺激性强的,也不是属于肉体的。离开了人类蜗居之处,向高处走,我们就好像放下了一切卑鄙的感情和尘俗的思想。当我们越来越接近苍穹的时候,我们的心灵仿佛为它们永不变质的纯洁所感染,严肃而不忧郁,心平气和而不懒散,能生存和有思想便感到满足。一切太过剧烈的欲望缓和了,叫人痛苦的那种尖锐性不存在了,在我们心里留下的只是轻松愉快的心情。

灵魂和躯体游走于大地之上,感受着大地的温度,聆听着风的喘息,云的歌唱,雨的吟颂,我的心像大海上闪耀着白光的孤帆。独个儿徘徊在悬崖和瀑布旁边,这并不孤独,只是跟妩媚的大自然谈心,只是让她把她丰富的宝藏摊开在你的眼前。雨后发光的小路,乌龟从深潭中探出头换气,深谷的回音如鹦鹉学舌。蝴蝶与花交换着宁静的词语,蝉的歌声充满热烈的情欲,诱惑着孩子们上树。在自然界,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率性,那么的变化莫测。地球,人类寄居的寓所里,有多少奇妙的景观。当我站在大自然的一座座时空立体交叉桥上,任心中滚滚波涛翻腾的时候,常有一种走向自由,自在,自为的隧道的欢愉。现在我已能坦然面对一切,已能独自承受自己的无能和懦弱,为不可能实现的诺言,前往不可知的乌托邦虔诚践约。大海的深深脉搏,平息了所有不屈的心跳,无论我们怎样叹息,怎样挣扎过。世界依然朝自身既定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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