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文|赵素侠

时间，会带走一切，抹平一切。生死之外无大事。忽然觉得，我身边讲话的人是真正的哲学家，尽管讲话的人没有显赫的身份地位。

她喜欢用鱼翔浅底这个名字，这是她的网名。

她是我的闺蜜。小时候我们一起到小河里玩水，一起拿着长棍去打青皮核桃吃，做了坏事，互相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地逃到一个地方去。

她的成绩总是班里第一名，偶尔失误，也不会离第一名太远。我们俩个最爱去的地方，是小河的下游。那里有一块硕大无比的大青石板，根部深深地扎入河床，石板上部从水中斜斜地伸向河滩。乱石滩中有各种植被，灌木和乔木的树冠，在石板上留下阴影。玩得累了，就躺到青石板上。那些不知名的鸟雀，不远不近地发出各种鸣叫声。有时能听到蝉噪声，一波又一波，跌宕起伏。

河水就从脚下流过，潺潺的，在有坡度的地方，冲刷顽石，发出哗啦哗啦的撞击声。

那时候，心灵是放空的，是恬静的，蔚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

躺在大青石板上，有时嘴里会念念有词的唱“天当房，地当床，野菜野果当干粮。”

两个爱唱歌的小姑娘还会对着河水放声唱歌。我们最爱唱的是山歌。

她一句“哎呀唻~~~”，我这边的二重奏就来了“哎呀唻~~~”

“哎~~~唱山歌来~~~这边唱来那边合！”童稚的声音在流水上空飘荡。

“什么结子长又长咧~~~什么结子棒棒敲唻~~~什么结子成双对？什么结子弯弯腰咧~~~”

那时就觉得没有人的旷野，是我们的天堂。我们俩个把摘来的青皮核桃在水中去皮，用石块砸，直弄到两双手的手指都被青皮染得发黄。那新鲜核桃的香味溢满了口腔，味蕾上的涩涩清香是甜蜜的滋味。

“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她说。

“嗯，我们就在一起。”我说。她只比我大一岁，但我总是很依赖她。

“到时我画画，你写诗，诗配画。”她说。

“好。”我说这个字的时候，觉得这是很简单的事，因为那时我们就在一起，在一起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优秀的她，不断收到男生的表白信。她让我看那些信，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你的名字就像一首诗，春天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那是一个男生的表白信，写的是一首诗。懵懂的我，不能体味个中滋味，只觉得这诗写得很真诚。我也喜欢看她的眼睛，大而明亮，水灵灵的。

她的高考被恋爱拖了后腿，落榜后，她决定考美术。背着画夹，一同写生，一同学素描，画水粉画，国画。她很快就被大她一岁的阿峰给迷住了。阿峰的素描，写生都是技艺超群的，又对她处处体贴，无微不至，很快就虏获了她的心。

高考被撂置了，她们组成了一个小家庭，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照此，就应该像童话故事里的结局一样，她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实事上，生活不是童话故事。他们在一起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在做胆结石手术的时候，输了血，那次输血给她带来了乙肝病毒。那时还是直接人体采血，她是受害者。

她要靠不间断的吃药调理。我为此心生悲悯：真的是命运不济，天妒英才吗。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那时没有规范的输血管理，直到有人因输血被传染上各种疾病，才开始重视血源的管理。庆幸后来的医学已经能够冶疗。

阿峰却在她患病的时候出轨了。他喜欢上了一个爱画画的女孩子，就像当初他喜欢上我的闺蜜鱼翔浅底一样，他对那个女孩体贴入微，殷勤备至。

我始终认为我的闺蜜是聪明的，睿智的。她没有吵闹，她很平静地，跟阿峰离了婚，带着女儿一起生活。不久阿峰就跟那个学画的女孩结了婚。

我不想诟病阿峰，不屑浪费口舌。自古就有“负心汉”“薄情郎”“见异思迁”“喜新厌旧”这些专用词。我们都避开了，避而不谈。背叛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受伤害的，是我的闺蜜。

只能说她遇人不淑，识人不善。

她后来又遇到一个人，很好的一个人，那人对她很好，彼此也很谈得来，但因为彼此都有子女的牵绊，俩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当我们俩个再次走到一起的时候，彼此都已经成为母亲。我们坐在草坪上，抬头望着高远的天空，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有鸟的啁啾鸣啭声从婆娑的树林里传来。蝉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这感觉真好！”她自言自语的说，“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是的，天空很美好，从远古时期，一直到现在，周而复始。

我父亲不在了，她说，他三年前去世了。她的眼睛有些红红的，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哽了一下。她有三个哥哥，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又聪明伶俐，她父亲最疼爱她了。她当年没有考上学，他的父亲为她安排了工作。

她说，“我现在每年都回去上上坟，我三哥也不在了。”

我想起了她的三哥，那个像保护神一样守着她的哑巴哥哥。

“怎么会？”我惊讶的问。

“他上山干活，被一个滚落的石头砸中，就没了。”

那个把好吃的东西都留给她吃的哥哥，没了。我忆起了那个总在我们后面，看到我们去危险的地方，就哇哇啦啦比划跳脚的哥哥。我看不懂的口语和手语，我的闺蜜都能看懂。

“看着最亲的人离你而去，你却无能为力，那种痛苦无法想像。经历了生离死别，才知道，人的一生其实真的很短暂。后来我就把什么都看淡了。”我印象中的她，一直都是通透的，看问题很透彻。她依然还是那样淡泊豁达。”

“我觉得，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自已的人生。我有女儿，有自已喜欢做的事，能养活自己，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们聊的话题已经远远超过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看遍了身边的悲欢离合，体味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忽然就真的彻悟了。

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与生命相比，原来都不重要。婚姻的分分合合，吵吵闹闹，只不过是生命中微不足道的插曲而已。那些曾经痛不欲生的过往，再说起，就好像讲着别人的故事 。

生命才是最宝贵的。苟且偷生和远大目标，伟大和渺小，只是一些固有的观念。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肉强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这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也是人类的生存法则。

除了生死没有大事。大到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小到企业家庭的死生存亡。这一切都离不开生命的存在。

珍爱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聊到了最后，我们忽然发现，我们需要珍惜的人很多，我们需要做的事也很多，人活着不单单是为了自已，我们背负着使命。

人生是一场修行，一场自我的修行，一场对待亲情，对待爱情，对待万事万物的修行。日月渐残，越来越知道父母的不易。　

短的是旅途，长的是人生。旅行，能让你遇到那个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