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庭院是由四间草坯房、土杂墙围成的。它,在父亲的辛勤劳作下,种花种菜种树,变得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父亲今年77岁,当了一辈子农民,憨厚耿直。他用结满老茧的双手,亲自描绘的这个庭院,好像花菜的迎宾室,又像是花菜的展销园。
敞开大门,一踏进这个庭院,你就会被眼前这片菜呀,花呀,果的缤纷色彩所迷惑。就算再高级的画家,也实难描画出它的形、它的神;就算再高明的诗人,也难即席吟咏出它的情、它的韵。这样说,虽有点夸张,但要我用文字来描述,方显自己的语言表达功力欠缺。
先看父亲种的菜吧。那成架的扁豆一茬接一茬,彤红的西红柿让人馋涎欲滴,黄瓜长得七上八下、鲜嫩翠绿,还有春天种的小葱、生菜、芋头、韭菜,夏天种的苦瓜、丝瓜,秋天种的菠菜、白菜、萝卜等等,应有尽有。
再看父亲养的花吧。“满园春色关不住”,庭院里布满了树的花,菜的花,还有野草花,满目皆是“惊艳”之景。站立庭院,静静地观赏那一树纤柔的杏花,像面对着一位纯情美丽的少女。让我读懂她近在咫尺的一帘幽梦;读懂她在庭院中的临风沐雨。枝头上那一簇簇绿叶,清新滋润,宛若贮满了水;那一朵朵红色、白色的杏花,挤挤拥拥,眉开眼笑,妩媚动人。我曾想为她写一首诗,写她那初绽的含羞带怯,写她那盛装的如锦似霞,写她那飘洒的百种风情。想她在有星星相伴的夜晚,静静进入我的梦乡,馨香飘在我的枕旁。这一刻,我所有的心事,绽放成了一朵粉红色的杏花。我高兴地采下一朵粉红艳丽的杏花,将它轻轻地夹在笔记本中,留作美好的永恒的念想,以了却我作诗的意愿。
夏天里,在灿烂的阳光下,木瓜花开得正激情喷发,醒目迷人而夺人魂魄。你瞧那哪里是花,是汹涌奔腾的热血,是一群舞着蹈着的红衣少女。旁边还有一株葱郁璀璨的海棠。她像人生偶尔的放浪,猩红淡红相间,单瓣复瓣相融,开得不修边幅,随心所欲。这木瓜和海棠犹如一双情侣相伴相融,恬惬和谐。这满眼闪亮的青春景色,着实让我立马振奋了起来。父亲看着我一脸的惊奇和疑问,就笑哈哈地说:“这木瓜待要结果,是要经海棠作伴才可以的呀。”我想,这几乎被整日在外奔忙的晚辈们所遗忘的角落还可产生奇迹呢!我想,花有时候可以是把人的心灵照亮的光芒。
秋天来了,庭院内虽没有韩偓那“深院下帘人昼夜,红蔷薇架碧芭蕉”,但院中有菊花,叶脉正绿,花蕊刚吐,新鲜娇嫩,吹弹不得,花香袭人。江西腊一展粉红袭人的身姿,甜香中又有几分清新。一品红众星捧月似地绽放出火红的花朵,一片锦绣,一片灿烂,繁华似锦,让人心醉。这庭院,用满目苍翠不足以喻其纷繁,拿花团锦簇不足以喻其高贵,有如龚自珍云:“八万四千天女洗脸罢,齐向此地倾胭脂。”看这分明是在庭院里,又似乎漫步在妆点过的公园里,只是少了些拥挤和嘈杂,多了些宁静和温馨。那枝干逶迤、树冠葱碧的是柿子树,那枝干古拙、香气逸远的是银杏树,还有收放自然、烂漫芳菲的桃树,彩蝶翻飞的梨树和姹紫嫣红的樱花树等等。这庭院种树种菜养花,阳春百花自然诱人,而经过春夏的孕育,到了金秋,更是一幅五彩斑斓的长卷,为秋之韵谱写出了一首隽永的赞美诗。
夜幕下,露珠纵身跳上绿叶,小虫一头钻进草丛,而那些蒲公英花、牵牛花、狗尾巴花、坐地墩、云星菜等越发长得欢畅自在,多彩而瑰丽。
庭院中,果树是围屏,草花是篱笆,中间是菜畦。院中的每一滴露珠,每一朵鲜花,每一片叶子,每一束阳光,每一枚果实都蕴藏着青春与热能,把一家人的希望托起,把明天托起。
清晨,阳光挤出了绿菜繁花中的一缕湿气,从我的四周升腾蔓延开来,将浸透了阳光和泥土的清香洒遍了我的周身,透彻了我的肌肤。秋风吹来,叶片翻飞,石榴抖动,像孩童般在招手致意。自然在静默中展示的辉煌与神奇,是一种舒心荡气,带着生活的富足,心情愉悦,发自肺腑的陶醉。陶醉之中,我忽然忆起晓钟在《心灵风景》中的描述:“一朵伸展着须蕊的花,一片表现生机的绿叶,一颗圆润晶莹的露珠,一口饱满的生命之泉,都会给人以纯粹的美的感受,有如不带一丝杂色的乳雾,净化过你曾经嘈杂的心境。”我亦有同感。
伫立庭院,亲近自然,不忍离去。这时,我忽然听到父亲向我道白:“来年春天,我还要在庭院中种些芝麻。”我想:明年,我们庄稼人的生活更会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