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通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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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谣曲 （组诗）
□ 樊忠慰
陕北谣曲
1
信天游里信天游
抱起窗花睡炕头
白羊肚扯出绿星斗
黎明吼出延河的酒
2
窑洞升起炊烟的爱
油馍端出黄米的饭
高粱喂饱饥饿的汉
兽皮剥下枪眼的弹
3
风沙刮过陕北的谣
汉字闪现豪迈的舞
灵感的心跳 意志的蛊
笔杆站立人格的骨
4
山丹丹里住霞云
腰鼓闹醒梦里的驴
艳阳搂定宝塔山
黑夜转身变白天
5
一代代英雄 一块块铁
一朵朵羊群 一堆堆血
红色的基因 民族的脉
信仰的宫殿 雄魂的土
草原谣曲
夜空弄丢星光
黑夜涌动海浪
黎明吹熄玫瑰
手指摘下蜜糖
湖水的美玉 爱上情郎
永恒的炊烟 升上毡房
神灵迷失故乡
人心在哪儿安放
草原遗弃牛羊
牧鞭在哪儿生长
美酒种下旷野的咆哮
篝火与肉香 喂养马头琴的歌谣
希 腊
地中海的波浪 冒烟的锈铁
浇灭伯罗奔尼撒的史册
蔚蓝的天空
漂浮希腊少年的金发与美色
木船上的水手 爱惜鱼虾和财宝
橄榄枝的鸽子 掠过落日的血泊
深邃的星夜 留下哲思的伤疤与光点
涌动的时间 寻觅神话的葡萄酒
灵魂的火焰 化为青铜的灰烬
琴弦的音符 拨动千年的晚霞与废墟
含泪的眼珠 照见亘古的城堡与荒草
天地戏台 谁握住皇冠权杖 谁操纵文明巨兽
金 字 塔
黑夜的时间 白昼的岩石
铸造金字塔的落阳
沉沦的皇冠 走过的帝王
脱下风沙 睡进木乃伊的梦乡
胡夫亡灵去了天堂
尼罗河水摘下星光
哒哒马蹄埋进黎明
牵引玫瑰芳香的诗行
醒来吧 生命
枯蝶吵醒霞彩的欢颜
永恒的轮回 复活春天的欲望和力量
消逝吧 过往
有一种光芒 抵达灵魂的树窝
洒下月色的花瓣 鸟蛋的忧伤
恍若一梦
清晨的蝉鸣叫 像舍利鸣叫
像一个人的亡灵 叫阳光的亡灵
听见的流水 和树一样弯腰
风刮过的地方 草在生长
手挽手的草根 躲闪野火与虫露
在泥尘里做梦 化为泥尘
屠刀的羔羊 枪口的星光
脱下白云的衣裳 饮醉湖泊的坟场
闪电的霞彩 喷涌破碎的血浆
吃素的经文 遗失了肉香
经幡卷起冰峰与神鹰
膝盖的长路 扛起轮回的信仰
地球把虎豹藏进群山
把天空藏进海浪
让炊烟驱散硝烟 鸽子飞翔
地球上的河流
地球上的河流
闪电一样奔向大海
寻找星空的无疆
露水哽咽爱的春天
虫鸣打湿蔚蓝的脸庞
萤粉的灯盏照见新娘
晚霞的精灵
披着绿草的衣裳
洞悉野兽与风沙的衰亡
时间流淌 钟表凝固
折断分秒的翅膀
老树与岩石 去哪儿飞翔
地球上的河流
闪电一样奔向大海
沸腾血泊 落日的汪洋
哑 语
地球内部的黄金
冰峰之上的白银
财富的象征 融化贪婪的黑夜
钞票不能解渴
麦饭可以充饥
穷人的草鞋 穿过信仰的长路
漂浮的彩云 浩瀚的海水
划动羽翅和船桨
缝补自由的伤疤 蔚蓝的丝绸
落日的血泊 泼绿哑巴的春天
洗净枪口的罪恶与锋芒
染红鲜花与月光的怒吼
花粉与露水
1
黑夜牧放咩叫的星星
撒下月光的渔网
音乐的露水打湿船桨
江河涌动节拍的海浪
2
蝴蝶 你去哪儿飞翔
枯叶 你去哪儿躲藏
晚霞熄灭冰雪与羊群
草根抱起绿色的新娘
3
虫鸣点亮烛光的洞房
骨灰吹熄忧伤的月亮
春风唤起玫瑰的亡灵
一朵朵粉红的脸庞
4
鱼虾在湖泊诞生
种下美玉和血泊
鸟蛋在树窝凋零
捧出羽毛和冷阳
秋日私语
害羞的牙齿 遗漏春色
翻卷舌头的蝴蝶
玉米排好队
吹奏口琴 咬出了歌声
一切的音符蜗居弦键
所有的语言冶炼黄金
秋风的呼吸与骨节
拍响掌上的炊烟与海水
青铜的面孔与甲骨
山川与文字 亡灵的烙印
几滴星光 几粒碎玉
燃烧骨刺的闪电 灵感的冰雪
蝴蝶的欲望
晚霞染绿你的翅膀
秋风错过你的春意
飘零的枯叶
是坟茔 还是衣裳
虫鸣的星光
啄饮草根的夜与露
画皮的羽毛
打开肉身的囚与牢
骨缝的青苔
思绪长出纷乱的浮云
灵光绽放 花朵的轮回
轻盈的爱 涌动纯洁的欲望
呓语的闪电
黄金跳舞又唱歌
晚霞的鞋 沾染阳光的音符
白银奔跑又哭泣
柔情的月色 浸润干净的星粒
玫瑰绽放 鸽子飞吧
从天空的浮云 触摸雪的羞涩
爱上火焰的人 不可能化为灰烬
高翔的神鹰 埋下峰峦的坟
冰块敲痛生命的冷暖
海浪涌动蔚蓝的慈悲
罪恶的刀 饮下血的美酒
荒漠的沙 扑灭马蹄的铁
吹熄灯盏的风 点亮欲望的蝴蝶
枯树的落叶 撕碎禽兽的皮
灵感的骨刺
人的灵感 命里敲打青铜的锈斑
文字的镜片 种出灿烂春花 生死悲欢
史册翻卷 留下尘埃与云烟
刀光与剑鞘 呐喊正义的闪电
血泪的爱恨 江河的恩怨
铸就马蹄的辽阔 冰峰的庄严
草根奔驰 拥吻羊群的旷野
露水的落阳 叫醒晚霞与群山
白骨的坟冢 刺伤皱纹的荒芜 石头的黑暗
病 人
晨啼的公鸡在骂我
河里的水草在诅咒
琴弦的音符跌下悬崖
嗡叫的针芒蜇痛金黄
天边的霞彩在调笑
红尘的玫魂在撒尿
鱼和鸟交换昼夜与情话
留下空巢 枯竭的枝条
善良的草根 种下野火与骨灰
星光的亡灵 涂抹坟堆与婚床
两条腿衰老 一条腿拐杖
三条腿 孤独的逃亡
灵感与皱纹 剥下树皮与浮云
落日的靴子 踩熄冰雪与虫唱
药罐倾泻 汤汁与药香
三十年的药渣 治疗五十三的癫狂
星光与红尘
夜空漂浮的亡灵
留下星的尘埃 绿的骨灰
阳光冶炼的黄金
涂抹穷人的布衫 皮肤的汗滴
柔情的月色 纯净的蝼蚁
花朵怒放 溅湿破碎的海水
飞翔的鸟蛋 捉住天空和树窝
噩梦的蝴蝶 梦见私奔和枯叶
羊的一生 快过刀口的血泊
枪的一命 悬着落日的肝胆
生死像饥渴的露珠 燃烧昼夜的河流
消逝或复活 短暂的闪烁
海 与 塔
海的孤独 饮下天空的霞彩
枪口的酒壶 吹出蔚蓝的血泊
神灵飞越黄昏 也穿行黑夜
苍凉的火把 点亮粼火与群星
歌唱吧 婴儿的月光
悲伤吧 幽灵的骨灰
冰雪咆哮 寒冷的虎皮
羔羊咩叫 颤抖的屠刀
雄奇的宫殿 埋下大漠与弯月
生锈的皇冠 射出尘沙破碎的浪花
诗歌的春天
诗歌的春天来了
心灵的伤疤在疼
三千首诗在森林等我
我要在纸上追赶 缚住野兽的魂
无愧热爱与理想 生命与良知
天国的圣洁 世间的浮尘
汉字的河流与峡谷
弥漫白雪的花香 黑夜的泪痕
竭尽灵感 意志与心血
让笔杆与人格站立
沉默的岩石 时光的钢刀
磨砺苔藓腐烂的爱情
三 十 年
三十年的思维病变
三十年的沙粒与火焰
三十年的巴掌与枯蝶
三十年的绿树变干柴
三十年的山地与岩石
三十年的河流揽星汉
三十年的狂风吹飞鸟
三十年的唇齿损流言
三十年的时光种羊群
三十年的海浪吻闪电
三十年的棺材埋前辈
三十年的后裔生胎盘
三十年无爱也无性
三十年的孤寂 三十年的诋毁与血汗
三十年的幻听与读心
三十年的癫狂 三十年的药龄与诗篇
佛有几多轮回 命有几多冷暖
人生有几多三十年
身体里的兽
身体里的兽 撕碎情欲的花朵
野蛮的绿草 掩埋爱的坟墓
骨头的火焰 吹熄落日与浮云
星光的碎片 躲闪黑暗的枷锁
柔软的泪水 打湿屈辱的蔚蓝
兽性的伤疤 包裹挣扎的血肉
兽皮哭喊 冰雪的悲歌
窒息刀枪 与天穹的寂寞
身体里的兽 吐出时间与岩石
敲打鸟蛋 与枯竭的河流
生死的老树 呼吸轮回的亡灵
空巢梦见春色 欲念的糖果
池 塘
池塘的天空 刮着涟漪的风
池塘的天空 摸出羞涩的草
水里的星光 捕食蛙鸣
撮箕的黑夜 漏出鱼虾
五岁的裸照泡在池塘
六岁的蛙跳扭伤脚丫
七岁的欢笑与泪水
打湿青苔 顽石的嘴巴
少年的书包与小路
背诵诗文 拄着狗吠的拐杖
红领巾挂上胸膛
太阳飘着绿叶与阳光
空气里的氧 永远年轻
呼吸时光的池塘 枯萎的芳香
可 怜 人
一个疲累的年轻男人
从建筑大楼的脚手架
飞鸟般失足跌下
九岁的儿子 听到噩耗
咧开大嘴 窒息七八秒
才哭出他父亲 悲苦的一生
作者简介：樊忠慰，1968年生于云南盐津县兴隆乡，中国作协会员，创作诗歌3500余首，参加诗刊社第14届青春诗会，有诗被译介到国外。出版诗集《绿太阳》《家园》《雏鸟》《渴死的水》《精神病日记》《冥想与咏叹》《虚名与诗》《说或不说》《微尘》。曾获鲁迅文学奖诗歌提名，云南文艺基金奖，云南文化精品工程奖，高黎贡文学节主席奖，王中文化奖及入选2013年滇版十大好书。另出版《樊忠慰诗歌评论集》。
【责任编辑 杨恩智】
原载《昭通文学》2022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