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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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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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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散记:故乡的 年味儿

过了小年,每每和哥嫂视频聊天时,他们总是不断地邀约和叮嘱:回来过年。

我们也想回去,一则是想家了,再则也想回到故乡青岛胶州市张应镇(该镇现已撤销合并到里岔镇),放空一下自己:放下所有的疲惫和烦恼,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走走、看看,回味一下童年时的点点滴滴;带上我哥家的几条笨狗,到田野里奔跑、肆意撒欢。

想想就很恣!

和媳妇碰了下头:回家过年!

腊月二十七,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便做了逃兵,早早踏上回乡的路程。

可能是走得比较早的缘故,驱车行驶在青兰高速上,前前后后没有几辆车。宽阔的高速公路蜿蜒在群山之间,公路两旁虽然没有春夏季节的山花烂漫,但蓝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高高的山峦同样让回家的心情豁然而愉悦。

回到家中,大哥大嫂正在豆腐坊里忙活——临近春节的这几天,是销售的黄金时间,这几天他们往往是凌晨二三点起床,一气忙活到晚上十二点,中间只睡几个小时。我们也赶紧上前帮忙,当然无非是帮着放放水,递递家伙什啥的,媳妇则喜欢蹲在灶前添柴烧火,期间还不忘找来几只蜜薯放到烧红的炭火里,想着美美地吃上一块用劈柴烤好的地瓜——只是眼高手低,掌握不好火候,取出来的不是热腾腾甜糯糯的地瓜,而是一个黑乎乎、硬邦邦的碳化物。

次晨,去前小河崖村叫卖豆腐。我姨就是这个村的,提到这个村时,我们不会表述为“这是小河崖村”,而是说“我姨家”“我姨家那个村”。此时的村庄,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变成了整洁的新农村。想起了小时候走姨家的情景,每次进村后,心情都特别激动、兴奋。小时候娘去世了,姨给了我们很多的看顾和温暖,所以每次去姨家,都比同龄的小朋友走亲戚多了一份期盼和寄托。姨大前年去世了,没有了姨的小河崖村,在此刻的眼里是那样的偏僻和陌生......

这个村曾是张应镇中心小学的一个学区(现在张应镇已撤销合并到里岔镇,变身为张应社区),自己曾在这里做过几年代课教师,后来因求学弃职。在班上宣布我要离开他们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哭了,中午放了学,他们都没走,在家等待他们回家吃饭的家长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都纷纷找到了学校。一直被这个桥段温暖,谢谢他们对我的包容和认可。只是现在想起来,心里却常常不安:是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曾经误人子弟?找到学校的旧址,现在已经被翻盖成村里的党群活动中心,远远望去,楼后显现出一栋房屋的山墙,应是当年的教室。一瞬间,当年的一切便穿越到眼前,还是彼时的模样:校园、教室、学生、自己......

真的能够穿越就好了。

大哥卖豆腐的方式是“强卖”。别人卖豆腐是一把刀、一杆秤,想要多少就给你切割多少。大哥卖豆腐,则是嫂子在家分割好了的:三块钱的、五块钱的、十块钱的,想要多少,只能在他的选项里挑。严格地说,不是卖豆腐,而是送豆腐。分割豆腐的时候,嫂子总是多切上一点:咱少挣点,不能短斤少两。

年三十祭祖,给爷爷奶奶和娘上坟。站在他们的坟前,真的是百感交集:四岁的时候,娘就去世了,自此世界上再也没有最疼爱自己的人,再也没有了那个最温暖的的怀抱,很长很长的一段人生历程,都生长生活在没有娘的阴影下。至今,在自己情绪低沉的时候,也常常幻想:要是那个让自己叫娘的人在多好啊,可以在她面前示弱、在她面前摆烂,当着她的面,看着她,真真切切叫她一声娘。可以娓娓告诉她:暴躁的大哥已改好了自己的脾气,有一个贤惠能干的大嫂,有一个漂亮俊秀的女儿,凭着自己的心灵手巧,宽屋大院,小日子张罗得井井有条;你看好的二小(作者本人),也由当年的羸弱少年成长起来,为人夫、为人父,在泉城济南安居乐业,懂事聪慧的女儿学业优秀;刚刚落草便失去母爱的三弟,送给了青岛的远房姑姑,有人疼有人爱,长大后和自己的媳妇去澳大利亚读博、定居,生养了两个大小伙子,把你的血脉延展到天涯海角。娘去世后幸亏有爷爷奶奶的抚养和护佑,用奶奶的话说“没有我们你俩就戳了狗牙了”。在那个贫寒的年代,爷爷奶奶用尽全力抚养和温暖着我们,一点点好吃的,也要“从自己嘴里抠出来留给你们”(奶奶的话),别人都有的军绿色挎包,爷爷想法变卖鸡蛋或农作物,也不让自己的孙子眼巴巴只看着别人有。当年盛行的学生蓝裤子和白万里鞋子,奶奶总是给自己洗得干干净、鞋子用石膏粉涂抹得雪白雪白。

在坟前的枯草中跪下来,郑重地给爷爷奶奶和娘磕了一个头。

初二决定返程,回家好几天了,叨扰大哥大嫂的时间太长,我们回去了,大哥大嫂也好趁春节歇歇。

虽然没有了爷爷奶奶,没有了娘,但返程的“后备厢大赛”嫂子从来没有给我们落选的担忧:满得再也没有一丁点空,能拿着的绝对不能落下。启程的前几天(或者说我们还没有回去的日子里),大哥便像我在工作中的习惯一样,把要给我们带回的东西罗列出来,记在小本本上,还时不时想起来补充一下。小本本上好多错别字,但要给的东西从没错过。我们不能轻易说他们家的东西好看、好吃,如果说了,他们就会劈头盖脸半截话:走的时候拿着。眼睛也不能随便乱瞄,当你看着一个小茶壶挺雅致,看得时间稍微长点,他们会说,你们觉得好看?走的时候捎着吧。装到后备厢里的都是些普通的生活用品:白面、白菜、豆腐、猪肉、粉条、咸菜,甚至是几头大蒜、几棵葱。用嫂子的话说,自己家产的,不值钱。但我们深深地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最值钱的礼物:满满的一袋子白面是他们专门种植的小麦,收割后淘洗得干干净净,找人磨粉后把最好的部分给了我们;白菜是姥姥家的一个表姐种植的,不打药、不施化肥,用豆饼作肥料培植的;猪肉是大哥自己精心饲养的猪,过年时找人宰杀后给留的(宰杀后的猪肉被众乡邻争抢一空,好不容易给我们留下了这些,大哥家过年只好又去别的地方买的猪肉);豆腐是用的新豆子,挑选淘洗后,专门给我们做了一锅;咸菜是嫂子用冰糖、白糖、生抽等精心调汁腌制的,巨好吃。

回到济南的家,简单给哥嫂报过平安,就赶紧烧锅做饭:大白菜猪肉豆腐炖粉条,热上几个从家里带来的饽饽(老家把馒头叫饽饽),盛上一小碟从家里带来的咸菜——不一会儿,这个家里也盛满了故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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