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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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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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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橛子炒肉

从吃不完到吃不起,山东人的“省菜”豆橛子最近频登热搜。

小的时候,每年的夏秋季节,豆橛子都是当家菜。大人们在田埂地头、房前屋后的角角落落,随便挖个坑种上豆橛子,在接下来高温多雨的日子里,豆橛子便会一茬一茬疯狂地生长,真的是“吃不完”。

那个时候最常见的烹饪方式就是“熬菜”(方言),其实就是烩菜。豆橛子洗净,掐头去尾切成寸段,炝锅翻炒后加水炖煮。趁豆橛子在大铁锅里翻腾的工夫,将加入小苏打和好的白面,搓成二十厘米左右长的棒槌样面团,双手从中间挖空,然后捏住被挖空“棒槌”两段拉长,蘸少许水趁热贴在锅帮上,这就是“锅贴”,也叫“锅贴子”。饭菜一锅,做好后盛上满满一碗豆橛子,吃上两个香喷喷的锅贴,繁忙劳累的农家生活便平添了几许惬意。更何况,逢年过节或来了客人,还有机会吃上“豆橛子炒肉”。

母亲去世后,我和哥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开始是奶奶操持一家人的饭菜,奶奶去世后,哥哥外出打工,我便承担起烧锅做饭的活计,虽然不能说上顿下顿都是吃豆橛子,但几乎每天都要吃上一回。

彼时,我在邻村的小学做代课教师,每个月60元的代课工资。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比起只能变卖家中的鸡蛋、牲畜,只能等到秋后贩卖粮食才能变现的乡邻们,每个月60元的固定收入显得比较富余。也因此吃上豆橛子炒肉的机会比较多一些。

少年不识愁滋味。经常在放学后或周末骑着单车、带着小狗,到镇上的书店购买喜欢的书籍、杂志,回来的时候买上一块猪肉,给年迈的爷爷改善生活。

从田地里劳作回来的爷爷一进屋就躺在炕上歇息,等我端上饭菜后便立刻起身,往一个漏斗型的小烧杯里倒上两盅左右的散装白酒,再用巴掌大的纸片点燃加热小烧杯,温度适宜后倒到酒盅里,美美地就着豆橛子喝着小酒吃着锅贴。如果发现菜里有肉,爷爷便会脸色凝重地告诫我:要学会过日子啊,不能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得攒钱寻个媳妇。

虽然花钱买肉让爷爷心疼,但也让爷爷有了更多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每次吃完饭爷爷就顺势往炕上一躺,哼着“我在城楼观山景……”开始睡午觉。但据我观察、统计,爷爷的哼唱从来只是到“楼”字就戛然而止,然后鼾声如雷。“我在城楼观山景”的完整台词是后来爷爷讲故事时才知道的。

给爷爷盛菜时,我会把所有的肉挑到爷爷碗中,也因此让爷爷误解为我贪吃不会过日子。其实就是想尽量让爷爷吃的好一点,让爷爷在有限的时光里多品尝一些人生美好的滋味。和爷爷相比,我们还有大段的时光、还有诸多的机会去品味人生。

有一次,爷爷上厕所时不经意看到了我正趴在锅台上往他碗里挑肉。回来后,爷爷一声没吭,默默地温酒、吃菜。那天,爷爷没哼唱“我在城楼观山景”,也是从那天起,爷爷再没说我不会过日子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当年少不经事的自己,没有在意爷爷“要学会过日子”的教诲,也没有在意爷爷看到我不吃肉只给他吃肉的心疼。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意用心去感知去感受这一切。也愿爷爷有知,时至今日,无论豆橛子“吃不完”还是“吃不起”,豆橛子炒肉是再也平常不过的餐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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