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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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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8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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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外一仙源 文笔共千秋》——简读《红楼梦》大观园四篇特写

               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

                 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这是《红楼梦》中贾元春为省亲别墅命名所写的一首七言绝句。从此,大观园成为文学巨著《红楼梦》中的标志性存在,是诸多闺中女儿活动的主要场所、展示人物性格的艺术舞台。大观园坐落于荣府的北侧,鼎立而存于荣宁二府的缝隙之中。作为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大观园是作者精心构筑的精神世界、青春王国秘密的后花园。

 人类的诸多秘密都与园子有关:人类的始祖亚当与夏娃最初住在伊甸园,因偷吃禁果被赶出那园子;上帝的儿子耶稣在客西马尼园被捕……

 在整部《红楼梦》中“四”这个数字出现的频率颇高,并且富有深刻寓意:四大家族、老姊妹四个、小姊妹四个(元迎探惜)、四大仙姑、点了四出戏、采莲船四只、一僧一道在前80回出现四次……

 作者对大观园集中动态扫描特写有四篇:

 一、   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秋高云淡、风和日丽,宝玉与贾政、贾珍、贾琏及众清客一大群庸腐男人为竣工的大观园题匾额对联。全节以贾政、宝玉父子的言行为主,随从为宾;题对额是大观园的点睛之作,正传宝玉。

  逶迤前行的过程中,宝玉相继题下“曲径通幽”“沁芳”“有凤来仪”“杏帘在望”“蓼汀花溆”“蘅芷清芬”“红香绿玉”等匾额,题下“绕堤柳借三蒿翠,隔岸花分一脉香”等精彩对联。于怡红总一园之看,是书中大立意,映照“刘姥姥醉卧怡红院”一节。

 整个过程终始于正门,实在写景,亦在写人;作者使用了烘云托月、横云断岭、千里伏脉等艺术手法。

  二、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红楼梦》(庚辰本)将“大观园诗才题对额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作为第17—18回回目,颇有其妙意:将前后相隔三个多月的两个紧密联系的重要事件放在一起,省略了中间庸杂琐事,加快了叙述的速  率,集中突出重点精华。

 “大观园试才题对额”是贾府以贾政为代表的男人行为,“荣国府归省庆元宵”则倾动整个贾府;题对额是在风和日丽的白昼尽情演绎,庆元宵则是在烛光通明的深夜跌宕渲染;宝玉在玉石牌坊处顿悟,元春归省梦醒多少世人……

  元春深夜归省,先在轿内赏园,后下與登舟,改“蓼汀花溆”为“花溆”、“天仙宝镜”为“省亲别墅”,进入行宫,插写长姊早教之情;至贾母处,呜咽对泣,悲痛至极,又有贾政帘外问安,写尽父女情深,“宫门一入深似海,谁怜故园女儿心”;步入园中游幸,经过“有凤来仪”“红香绿玉”“杏帘在望”“蘅芷清芬”等要处,至正殿,赐名“潇湘馆”“怡红快绿”“蘅芜苑”“浣葛山庄”等,众姊妹作诗尽显文学修养,四出戏曲全是伏线笔法。

 元春省亲是从戌初宫中起身,至丑正三刻结束。短短的两个时辰的归省过程内容丰赡,写尽贾府的鼎盛繁华,隆重喜庆的氛围中弥漫着浓郁悲痛的讯息!贾府长女贾元春,家族荣辱系于身。元春省亲是作者的如意手笔,开巨眼、布大局,天女散花,妙文奇趣!

三、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红楼梦》第40—41回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是以贾母和刘姥姥两位长者带着贾府女眷所进行的历时近一天的畅意游园。

  与上两次写大观园不同,此时的大观园哥姐们早已经入住,花招袖带,柳拂香风,充满着浓郁的人文气息;前两次游览大观园皆始终于正门,此次应终始于贾母处,正始于大观楼处。

  菊花时节,天气晴朗,游园历经沁芳亭、潇湘馆、紫菱洲花溆、秋爽斋晓翠堂、荇叶渚、蘅芜苑、缀锦阁,其中两宴处是晓翠堂、缀锦阁,浓墨重彩处是黛玉的潇湘馆、探春的秋爽斋、宝钗的蘅芜苑,梨香院戏子们演奏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

 在“史太君两宴大观园”一节中以贾母、刘姥姥为主,他人为宾;“贾宝玉品茶栊翠庵”一节是妙玉正传;“刘老妪醉卧怡红院”独一老妪与群男榻上皆坐相照,可谓正犯但不犯重。

 此次游园目的单纯、时间充裕,喜庆而又快意!

 四、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与上述三次对大观园的特写不同,这一次是最具悲剧色彩,是80回整部《红楼梦》的高潮。

 人间有很多阴谋都是在暗夜的掩护下秘密进行的。抄检大观园其实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大阴谋,它的突然发动是传统的封建家长意识对青春王国的残酷扫荡,整个大观园的怡红院、潇湘馆、秋爽斋、稻香村、暖香阁、缀锦阁等几乎无一幸免。由于抄检的突如其来,大多儿女都选择了沉默,年幼的惜春甚至选择了残忍的自保。

 在大观园的整个抄检过程中,唯有探春处秉烛而待。探春对抄检大观园有着清醒的认识:她那段“自杀自灭”的长篇高论似有为作者代言的意味,抄检大观园是一个凶兆、是整个贾府走向“一败涂地”必然结局的重要环节;探春打向王善保家的那一响亮的巴掌,是整部《红楼梦》中最精彩的一巴掌!

 无可否认,作者在抄检大观园的过程中融入了不少戏剧性因素,如抄检大观园的急先锋王善保家的挨了探春一记耳光、司棋处查出禁物、王善保家的自取其辱等,但以喜写悲,悲不减却反增。抄检大观园导致的恶果是美丽青春王国的大观园已经不复存在,屹立了近百年的峥嵘轩峻的贾府大厦已经风雨飘摇。

 大观园是整个贾府实力地位与青春王国的文化表征,它的兴建与衰败艺术地诠释了“月满则亏”“万艳同悲”的命运主题。大观园的四篇特写犹如《圣经•新约》中的四部对观福音,角度不同,彼此印证,相互补充;大观园的四篇特写又如折射社会生活的四面镜子,交相辉映,尽显真假、善恶、美丑人性百态。

 作者对大观园的四篇特写很好地把握了动与静、人与景、主与次、一与多、虚与实、明与暗、悲与喜等方方面面关系,充分使用了正犯不重、千里伏线、烘云托月、横云断岭、千皴万染等诸多艺术手法,进而突显出大观园千姿百态异彩纷呈的美学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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