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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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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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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家乡柿子红

故乡,在连绵阴雨的裹挟中,一片寂寥。春日的芳菲、盛夏的葱笼,被一夜秋风吹尽,留下孤独的村庄,猥琐的盘踞着,像一座遥远的古堡。

田野里,晚秋播下的麦种已悄然出苗,嫩绿色的叶子挂着珍珠般的露珠摇曳着,犹如婴儿一般在尽情的吮吸着来自大自然的乳汁。南飞的大雁排成队,在天际尽处翱翔。成群嬉戏的麻雀,在稀疏的枝干上低吟浅唱。偶有牧童牵着牛从眼前走过,留下一串串深沉的“哞”歌。繁华落尽,万物凋零,唯独家家门前柿子树上的柿子将自己悬挂在高枝上,像一盏盏喜庆的红灯笼,把静谧的古村落点亮。深秋的柿子红得诱人,红得让人生出遐思。它点缀了岁月,丰富了时光,温暖了人心。

俗话说:“七月小枣八月梨,九月柿子亮满集。”每年这个季节,我家院子里的柿子树也挂满了火红的柿子。这颗柿子树已有二十余年树龄,主干粗壮,枝干匀称,是我父母亲手所栽,每年到了柿子成熟的时候,前来家中串门的亲戚和邻里,都会不由自主的在柿子树下驻足观望,而我父亲总要摘下一些柿子分送他们。天气晴朗时,也会引来一些鸟儿在柿子树上嬉戏打闹、自由雕琢,难免把熟透的柿子抖落地上,形成一堆堆恰似琥珀色的柿子泥,让人时常心生惋惜。

老家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镇,紧邻昔日丰镐两京城之南,位于现时沣蛟两河交汇处西岸。印象中,河两岸芦荻成片、桃杏满园、梨榴散见,但从未见过成片的柿树林。但凡看到的柿子树,一般都种在各家屋后或院前,我家的柿子树就种在自家后院。春天来临时,总能看到柿子树上冒出的许多毛茸茸的嫩黄色细芽,这些细芽随着天气转暖逐渐长大,树叶也由泛青变为泛绿。当树上一簇簇黄花落尽时,肥厚绿油的柿叶间就挂上了许多青色的小柿子,犹如一粒粒圆润的珍珠,让冷清的小院充满生机。

夏天,阳光充足,雨水充裕,柿子树枝繁叶茂,圆圆的小柿子,沉甸甸的结满枝头,微风吹来,总会掉下一两个像绿葡萄大小的果实,如果砸到人头上,父母便安慰这是“柿柿(事事)顺意”。但也有一些老人忌讳孩子们从柿子树下行走,并危言耸听曰柿子谐音是“弑子”。以上所说虽然都没有什么科学根据,但却给民间留下了许多谈资。诚然,柿子树本身没有什么观赏价值,但柿子成熟后不仅有观赏价值,还有实用价值。因为柿子又红又圆,看起来像灯笼一样可爱,象征着主人的事业红红火火,家庭的氛围更加温馨。柿子树种在院子中,夏天的时候可以乘凉,感受到绿意盎然。而秋季的时候叶子由碧绿转变为丹红,这时候观赏更加赏心悦目。

小时候,我看到柿子逐渐长大,经常会问大人哪天摘柿子,他们会告诉我,等树叶落尽,柿子挂了色,就该采摘了,这让我常常陷入期盼中。实际上,刚摘下的柿子口味酸涩不能吃,父母就把生柿子泡进温水里,在我们家乡叫“暖”柿子,大约经过四五天去掉涩感,就可以吃了。这时,母亲总会端一盆“暖”好的柿子逐一送给家里没有柿子树的邻居,让他们一起分享丰收的甘甜和喜悦。那时候,家家的日子都非常清苦,但红红火火的柿子却带给我们一种欣喜、一味口福、一线温暖,让我们苦中有乐,乐中充满了对生活的憧憬和希冀。

印象颇深的是,每当柿子熟了,母亲总会为我们兄妹做一些柿子饼,其余做成柿子醋。然后,把自己的成果再分享给街坊邻里,而左邻右舍免不了要回赠一些礼品以表谢意。如果遇见柿子丰年,母亲会让我请来大舅摘一篮柿子带回家。大舅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民间艺人,为人脸软心慈,家里日子不宽裕,每次摘完柿子,都要留他吃碗饭才送走。父母的善举,让我儿时的记忆伴着如烟的岁月,走过春夏,越过秋冬,迄今刻骨铭心。

还记得每年摘柿子的时候,父母总要留几个柿子在树的顶端枝干上不让摘,我曾问其缘由,慈祥的父亲仰望着高高挂在树顶上的柿子,若有所思地说:“那是留给柿子树的,它辛苦了一年,不能让它没有子女陪伴。”朴实的语言,简单的道理,直至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它蕴含着人性的善良和对生命的敬畏,寄托着父辈们的情感和对美好的向往。

近日,我回家探亲,又见老家后院柿子红,那苍劲如虬的枝头上挂满了一串串红灯笼似的柿子,在阳光下露出诱人的笑脸。我驻足于树下,凝神于树端,喃喃自语,柿子红了,可我那有着柿子般灿烂笑容的母亲却永远地走了,思绪自此,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湿透了我的脸颊。柿子树依然在悄无声息的诠释着生命的轮回,我再也看不到母亲熟悉的身影。我感叹岁月无情,遗憾世事变迁,“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爱家乡,更留恋父母栽下的那棵柿子树,你不与桃李争春,不与百花争艳,没有柳树婀娜,没有杨树挺拔。你只挚爱脚下的土地,眷顾呵护你的主人。雨来,你傲然而立;风过,你挥手致意。直到枝头挂满鲜红的灯笼,你才被人们再一次想起。如今,你又红了,红的血性,红的炙热,红的像朝霞,红了乡亲们的日子,也映红了我这颗思母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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