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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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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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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时光深处的情愫

腊月二十八,家家把面发,蒸枣糕贴窗花,中国农历年的序幕就这样被开启。然而,在我的记忆里,每到年关母亲总是夜以继日忙着她手中的活,从她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辞旧迎新的喜气。由于岁月的蹂躏,我屈从于这种清贫的生活,但也留下了一些挥之不去的惆怅。

记得有一年腊月二十九,吃罢早饭后,我随父亲去临近一个地方拉“白土”。“白土”是关中沣河上游水流淤积而形成的一种细沙泥,颜色发青,刷到墙面晾干后呈青白色。六十年代,大家经济都不宽裕,盖新房一般用土坯和麦草泥砌墙,用“白土”代替石灰粉刷墙面,所以附近老百姓平时都会拉一架子车“白土”,然后晾干打成“白土坯”存放在家里,用时用水泡开搅匀用其刷墙。每到春节,秦都古镇周边,家家户户都有打扫卫生的习惯,如果家里没有储备“白土”,免不了要去拉一些回来刷墙。那天我和父亲拉回“白土”后,顾不上休息,便一鼓作气把家里房前屋后的墙面粉刷一新,而且还贴了窗户,挂了年画。当干完这一切,时针已指向夜里十点,由于太累,我简单扒拉几口饭后便回房入睡。

我不知道自己当晚何时进入梦乡,只记得起夜时已是五更。黎明时分,室外万籁俱寂,异常寒冷,只见一弯清月高悬,洒落一片银辉。微风吹来,树影婆娑,落叶沙沙,唯有昏黄的煤油灯光扑闪着从母亲居住的房间窗缝中挤出,默默地诉说着主人的艰辛。出于好奇,我蹑手蹑脚走到窗前,透过缝隙发现,微弱的灯光下,母亲端坐在炕桌旁,正神情专注的上鞋,她用足力气,每从鞋底抽出一次线,就抬手把针放在头发上划拉一下,接着把针从鞋帮穿过鞋底用顶针把针再顶出,就这样一针一线、循环往复。夜阑人静,房间除了偶有老鼠跑动声,剩下就是上鞋时发出的轻微扯线声。我凝望着母亲布满愁云的脸和挂在眼角的泪水,瞅着她疲惫不堪的身躯和贴满胶布的双手,瞬间鼻子发酸,忍不住敲响了她的房门。

母亲对我的突然出现有点惊讶,嗔怪的说道:“天气这么冷,不睡觉乱跑啥?”我按捺住内心的不安,谎称自己睡不着,母亲就让我上炕坐在她身旁。我问母亲“我爸呢?”母亲说:“你爸吃完晚饭就去生产队压面房给社员压面去了。”那个年代,农村人交完公粮,剩下的细粮非常有限,大多数人家平时吃粗留细,只有逢年过节或夏秋两忙时才舍得吃麦面细粮。俗话说:团圆饺子迎亲面。为了待客,家家户户要排队压面条。对于经营压面条的人而言,一来可挣工分,二来可在收工时把和面和压面时掉落的面渣带回家自用。就为这个,父亲不辞辛苦,夜以继日去加班,只图给家里多添一口粮。目睹着父母的辛劳,想想他们的良苦用心,我热泪盈眶,哽咽着对母亲说:“妈,这么晚了,明天在干行吧?”母亲抬头看着我,微微一笑说:“你先睡吧,妈不累。妈明天要把这六双鞋交付人家,到时咱拿到工钱就能卖肉过年了。”父母本已劳累了一天,但为了全家人过年有肉吃,不得不继续拼命干活。虽然我还无法体会到父母养儿育女的辛苦,但却感受到了父母无私无畏的爱,这份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最伟大的爱。

我兄妹共四人,吃穿住行开支全靠父母劳动收入支撑。为了补贴家用,父亲经常加班加点挣工分,母亲时常给别人上鞋挣点油盐酱醋钱。我身为长子,由于从小受家庭氛围熏陶,早已学会了给新上好的鞋子定型这些小活。于是,便主动分担了这项工作。也许是因为有了帮手,母亲一改前态,干活的速度也加快了,经过一宿挑灯夜战,终于在天亮前完成了街坊邻里订做的上鞋活。平日里,我从未仔细端详过母亲,今天突然发现她的两鬓不知何时增添了数根白发,两眼充满血丝,双手现出道道裂痕,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这让我平生第一次心生敬意、深感愧疚,也让我平生第一次萌发了跪乳之心、反哺之情。

由于父母的无私奉献,这一年春节,我们家过的很殷实,因为人人身上有新衣,顿顿餐桌有肉香,天天门前有炮响。这一年我刚满十岁,从此,对家的含义、对亲人的敬意、对生活的滋味都有了自己的理解。此后,无论我身在何处,人居何职,都无法忘却母亲那沉甸甸的爱。生活中,父亲像山,母亲像河,山拥抱着河,河依偎着山,而我们子女恰似长在山上河边的种子,有山遮风挡雨,有水净化灵魂。成长中,父亲像天,母亲像地。天给我们以充足的阳光,地给我们以充足的营养,让我们在天地间快乐成长。

母亲虽然已离开我十七年,可她的美德将伴随我一生。我爱母亲也爱故乡,因为母亲,她让我拥有了自己的故乡。因为故乡,你拥有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故乡珍藏着我最多情最牵挂的心,我迷恋故乡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每一片青瓦粉墙红花绿影,我迷恋故乡里的蓝天白云,它的光影,它的空气,它的声线,还有她最温情的名字——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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