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和很多村里人一样,相信个人的命是父母给的,而一生命与运的好与差,都是出生时的那一刻,上天就给注定了的。随后,常见左邻右舍的大爷大婶或大哥大嫂拎物掏钱去请算命先生为家人“算命改运”的情形后,更是深信不疑。
但后来,随着上学读书、参加工作,知识面的增加与视野的日渐开阔,尤其是看到改革开放后,党和国家一系列政策在农村的落地生根与开花结果,普通百姓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我更是深深感受与意识到:个人命是父母给的不假,但个人命与运的好与差是出生时上天就注定了的说法,明显是狭隘和肤浅的。因为,老家乡下堂哥赵学儒一家人“时来运转”的情形,就是最好和最有力的佐证。
我的老家在四川省夹江县河西片区的木城镇白庙村一社(以前叫木城公社白庙大队一生产队)。全村坐落于大旗山下、青衣江畔的木城坝子上。村里山清水秀,土地肥沃。解放前后一直以种植水稻、玉米、小麦和油菜为主,家庭副业以喂养猪牛兔和鸡鸭鹅为辅。
堂哥赵学儒,是我父亲同奶吊大的兄长、我叫大伯的长子。小时候,听父母讲,大伯解放后不久就得病去世了。而大婶去世时,我又很小,其高矮与长相怎样,脑里没有一点印象。只是堂哥在我印象中,一直矮小瘦弱,常年都是病怏怏的。安排他和大嫂徐秀枝一年四季在山上看护生产队的山林,是生产队队长照顾他的。堂哥和大嫂一共生育有两子,老大赵吉祥、老二赵秋,兄弟俩相差不足三岁(赵吉祥和当叔的我年龄相差不大,他好像只小我两岁)。但没想到的是,大嫂在生下老二还没满月,就得了一种大人们说是一种妇科的怪病撒手人寰了,丢下嗷嗷待乳的老二和懵懵懂懂的老大与堂哥相依为命。
大嫂的突然离世,让堂哥一家人的生活转眼就掉进了山间谷底。老二因无母乳喂养,饿了就有气无力像只小鸡叽叽叽叫几声,堂哥只好心急火燎抱着走东家串西家,向周边正在哺乳的大婶或小媳妇讨奶喝。没吃饱时,就只能喂点米汤稀饭,有时还只得让他跟大人一样咀干饭、嚼杂粮维持长得像只长期受冻挨饿的小猴子一样的生命。
我父母,还有三叔、幺叔和其他亲友、邻居们见着、听说后都很揪心,想伸手多帮一些,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当时大家都是挣工分分基本口粮,也不富裕,除隔三差五送碗米和一两个偷偷喂养的鸡下的蛋外,更多的只是一些安慰与鼓励,私下又无奈叹息:真不知赵学儒一家人的命咋生得恁不好、运咋走得恁差的?一家人这辈子恐怕就这样完了!
堂哥无力再看山,只好搬回山脚下的老屋,与弟弟和妹妹隔壁居住。
堂哥之下有三个弟妹,除大妹赵学英已出嫁外,就是未成家的弟弟和未出嫁的妹妹。他在山上时,弟妹就一起生活。大伯留给他们的祖传家业,除一间小黑屋、一间灶屋和三间耳房是主屋共5间木质房子外,其余就是顺着主屋搭建的喂猪牛、养鸡鸭、倒草木灰的5间“拖拖小屋”,总面积不足100平米。堂哥继承的老业,只有小黑屋、灶屋和两间拖拖小屋,面积不足40平米。而堂哥父子三人睡觉的地方,就是那间不足10平米的小黑屋,除安放一个装粮食的柜子和一张堆杂物的抽桌后,就只能安放一张四尺宽的小木床。
这间小黑屋,虽然小,尽管小,可堂哥父子三人一睡就睡了近20年。
两个儿子一天天长大,父子三人同床共挤一张小床实在太挤,没办法,堂哥只好在“拖拖小屋”的猪圈旁,用木棒棒给大儿子赵吉祥搭起一张“床”,自己则继续和已近成年的老二同盖一张被。
就在一家人近乎贫困潦倒度日如年,也不知何时是尽头之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了。随即,土地、山林承包到户,农村改革开放政策如春风雨露般很快飘洒到了广阔的农村大地。
土地到户,包产到户,一下打破了以前干多干少,干好干歹一天只有成年人男挣10分女挣8分,年底凭工分分口粮的老规矩,堂哥一家人同其他亲友邻居一样,憋着的劲和急于过上好日子的热情一下子就喷发出来。堂哥再不像大集体出工挣工分那样,干活路混天过日,能偷懒尽偷懒,能耍滑尽耍滑,而经常都是早出晚归,在自己的承包田地里埋头苦干,精耕细作,尽心尽力,唯恐耕作出了差错让人笑话。
真是天道酬勤。仅两三年功夫,辛勤的田间劳作,堂哥一家人的粮食产量和喂鸡鸭猪等副业收入至少超过了以前10年的总和,不仅保证了吃、穿、用等开支,还清了以前所借所欠的钱粮,并略有结余。随后,乡镇企业、民营企业陆续兴办,大儿子赵吉祥便利用农闲机会外出打零工挣钱。一年比一年富裕了,穿戴也变得整洁了,好心人就上门给老大赵吉祥提亲说媒了。于是,堂哥就拿出几年来的积蓄,在老屋旁边的自留地里盖起了三间简易的砖木瓦房,利用自有山林木材,请木匠师傅打制了一些桌椅、柜子等家具,热热闹闹迎娶了有模有样、聪明贤惠,还身强力壮的大儿媳妇王天秀。
家里有了女人,一家人的生活开始变得有模有样起来。以前周围人常挂在嘴边的“要钱无钱、要房无房,两儿子恐怕只能跟他爹一样,打一辈子光棍”的命的担心话,一下子就变成了多余的废话。
遵循“树大分丫,儿大分家”的古训,堂哥及时提出分家。让已婚的老大另立门户独自发展,把新修的砖木房分了两间给老大,一间睡觉,一间当灶房,另外在旁边给搭了间“小拖拖房”,供挖粪坑修猪圈。自己则继续与体质嬴弱的二儿子赵秋一起生活,想力所能及再帮扶一程。
老大赵吉祥没负父望,分家后便与媳妇忙完农活就一起外出打工。有了女儿佳佳后,老大就留下媳妇守家带孩子、种承包的两亩多责任田地,自己干脆长年去工厂上班。一工一农,吃用不穷。几年后,老大就在老屋对面500米处的村机耕道旁边的包产田里盖起一架当时村里为数不多的漂亮的“枷柦弯”砖木结构大瓦房,让左邻右舍瞪着双眼羡慕了好长时间。
老二赵秋,因幼小时期一直缺吃少穿,长大后身体一直虚弱,好在堂哥的尽力帮衬,加上赵秋自己也不甘贫穷,田间地头的农活始终尽力而为,父子俩每年的收入供吃穿也不存在问题。26岁那年秋天,经人介绍,赵秋也高高兴兴娶回了邻村姑娘许秀连做媳妇。一年后添丁有了儿子强强。
就这样,原来一直不被村里及周边人看好的堂哥一家人,转眼间也分别成家有业有子了。于是,左邻右舍一些人又私下感叹,说,没想到赵学儒一家人竟然还有这么好的狗屎命和狗屎运降临头上。
本以为堂哥完成了人生重大任务,可丢丢心心过酥心日子了。但没想到,就在孙女佳佳读高中一年级、孙子强强读小学五年级的那年冬天,堂哥却一觉就睡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
记得送他上山(安葬)那天,主持葬礼的徐大爷说:赵学儒老大人,过去有人说他命生得不好,运也走得差,其实,他是先苦后甜,不仅命生的好,运气也不错,因为他起码过上了一段他做梦都没想到能过上的好日子,他,应该也算心满意足了,让我们祝他一路走好!
堂哥去世后,两个侄子及家人没忘堂哥的临终叮嘱,把悲痛化为了更大的勤劳致富与奋发图强的力量。大侄子赵吉祥除农忙时节请假回家帮着媳妇抢种抢收、或采摘茶叶外,其余时间依旧工厂上班,保证了家庭收入的稳定增长。女儿佳佳更是刻苦学习,学业变得顺风顺水,后来,大学还没毕业就被浙江一大型国企提前录用了。
但相比之下,二侄子赵秋一家人的境况就不及大侄子。在我们看,主要原因还是夫妻俩体质与劳动技能较差等原因,每年种田、种茶、打工的收入除维持日常开支和供儿子强强读初中、高中、大学等支出外,基本无结余。
在二侄子心里,儿子强强即将大学毕业,年龄也到了交女友的时间节点,如果继续住在这已经几十年、下雨就如躲在水帘洞里的破旧老房子里,别人会怎么看?自己和儿子脸面又何在?翻修下吧,哪来余钱?不翻修,儿子敢带女朋友回家?一想到维修加固房子的事,两口子又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好运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就在二侄子两口子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脱贫攻坚、同步奔小康、一个不落下的好政策又来了。随即,全家及时被村支两委公示上报,列人了脱贫攻坚重点帮扶对象。经过上级挂联单位、领导一年多的对口帮扶,村社党员群众在喂猪、养兔和种茶等产业经营方面的全力支助,全家经济收入明显增加,两年不到,就如愿摘掉了贫困户的帽子。2019年底,全家又拎包住进了崭新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水电气“五通”的新村安置房,如愿了却了心中那桩沉甸甸的心事。儿子强强大学毕业,因帮扶单位牵线,去年初也顺利找到了如意工作。
二侄子一家人的好运连连,让亲友与邻居们也跟着扬眉吐气起来。
当然,我堂哥一家人命与运的时来运转,无疑是当代中国大地上改革开放和脱贫攻坚后千千万万个家庭、个人命与运苦尽甘来的一个缩影。它用事实告诉世人和后人一个道理:个人的命是父母给的不假,但个人命与运能否转变,却与什么样的社会制度和执政党走什么样的道路、出台与执行什么样的政策等紧密关联!只有社会变了,时代变了,个人的命与运才会随之转变。
作为见证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再到强起来,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千千万万中华儿女,我和我的亲友们,怎会不发自肺腑的热爱以人民至上出发点和落脚点的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热爱我们日渐强盛的的祖国呢?我坚信,这种热爱,必将成为我们中华民族子子孙孙一种永恒的自觉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