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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雪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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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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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写的生命

        一

 似弱柳扶风的我,竟诞下一个精灵古怪的女儿,莫非是投胎喝错了孟婆汤?

 女儿两岁就上了幼儿园的小班,上学的第一天,女儿不哭不闹,冷眼旁观 。那付从容淡定 ,令老师刮目相看。

 一天深夜,女儿突发高烧,小小的身躯浑身发烫,抱起女儿,我和她爸疯了似的跑向医院。

 量量体温,直奔39度,值班医生面无表情:“输液吧。”验了血,是细菌感染。做了青霉素测试,准备就绪,经验丰富的护士拍拍女儿白藕似的小胳膊,很快找准了血管,一针扎了下去,女儿撕心裂肺地号啕,手蹬脚刨,小护士硬是按不住她。叫的我的心阵阵痉挛。女儿恼羞成怒地爬起来,一把扯掉了输液管甩在地上,一双大眼睛气急败坏地瞪着小护士,小护士浑身一个激灵,“这小美女,太猛了。”我和她爸也愣在哪里,“这丫头,逆天啊,这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吗?”紧接着,喂药,“噗”一口给吐了出来。针不打,药不喝,整个软硬不吃的货。一家三口狼狈地回到家,无奈采用物理降温的方法,女儿也慢慢退了烧。

 一个闷热的夏夜,树上的知了“知了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卡拉OK充斥着这个小城的大街小巷,阵阵跑了调的吼歌声不绝于耳。小区门口,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胖乎乎的小手双手捧着麦克风,一曲“千年等一回”唱的是肝肠寸断,百转千回,恍若天籁之音,头顶上钻天锥小马尾冲天而立,左摇右摆。“好,好,好,”阵阵叫好声从人群中响起,噼里啪啦的鼓掌声此起彼伏。“哇塞,这小嗓,整个一个小神童。”人群中不时的有人点赞。我怔在那里,这丫头又给我整了这么一出精彩大戏。

        二

 女儿喜欢和小区里比她大的孩子玩,每次都被打得哇哇跑回家。她爸满脸黑线,“熊孩子,打你,你就不能打回去?”我生气地白他一眼:“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女儿倒是心领神会,转身嗷嗷跑了出去,一会儿,一声鬼哭狼嚎声从外面传进来。

 随着小区周边的住户越来越多,孩子们的队伍也越来越壮大,女儿竟然慢慢混成了老大,但凡有吃的喝的玩的,女儿都会毫不吝啬地拿出来和她的手下们分享,谙熟恩威并施,赏罚分明,颇有老大的风范,威望也是与日俱增。

 每到傍晚时分,小区外面吼声连连,震天动地。我哎声叹气:“哎,戾气太重,难成正果啊。”

 女儿打小就和她爸不对付,两句话不到,就针尖对麦芒,甚是让我头疼。随着战火的不断升级也波及到了我,我把女儿拉到一边,一脸的语重心长:“闺女,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懂不?”女儿满脸警惕地望着我:“我总觉得你俩是一伙的。”为平息战火,我再诱导:“人家说女儿是她爸前世的情人。”女儿撇撇嘴:“晕,冤家对头还差不多。”

 一天,做好了饭,左等右等也不见女儿回来,出去寻了一圈也不见踪影。

 “妈,我在这儿。”一个稚嫩的声音从空中响起,我猛地抬起头,女儿正站在院内家属楼后面主楼侧面三层办公楼的顶端,掐着腰,像一个勇士一样满脸自豪昂头看着我。“你站着别动,”我一阵眩晕,失声喊道,跌跌撞撞从通向楼顶的侧门冲了上去,管理人员一时粗心大意忘了锁门,竟让这丫头钻了空子。一把抱住女儿,心有余悸的我勃然大怒,狠狠踢了她两脚。哎,从小就没动女儿半个手指头,不是不想打她,是每次她溜的比兔子都快。

 “妈,你小时候我姥打你不?”女儿舔着脸问我。“打。”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你跑不?”女儿眼睛一亮。“不跑,”我肯定的回答。“为么?”女儿好奇地问。“怕俺妈生气,”我老实交代说。“你不跑,你妈打坏了你会心疼的,你不是个乖孩子,”女儿摇头晃脑一本正经教导我。“晕,这是那门子逻辑。”我满脸愕然。

 一瓶香水,被女儿从头到脚洒了个遍,头发也滴哒着香水,我被熏得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口红也难逃厄运,断了两截,躺在那里呜咽。两片月牙似的小唇瓣涂的血红,像一朵开得过于红艳的太阳花。“大胆,欠打,”我火冒三丈论起了胳膊。“撤,”女儿丢下一个字夺门而逃,留下我站在那里咬牙切齿。

        三

 转眼到了上学的年龄,开学第二天,女儿再造"辉煌"。

 我用自行车驮着她去上学,在一个三岔路口,这丫头居然瞅准人多我骑车慢的当口,翻身从车座上跳下来,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小屁股,一溜烟地跑了,末了,向我挥挥手:“妈,我知道去学校的路。”我不禁大跌眼镜,“真是驴皮象骨,这还是我生的吗?”

 一天,小区大姐告诉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一辆小货车开进小区,车轱辘从我女儿的脚上碾了过去,女儿硬是没事,吓的司机面色惨白。小区大姐想敲这个司机一笔,女儿却潇洒地挥挥手:“叔叔,我没事,你走吧。”司机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爬上了驾驶室,车子绝尘而去。

 我惊得冷汗湿肩,她爸吼声震天:“他妈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放那小子走?”说完,一把拎起女儿,打的驰向医院,检查结果,脚骨安然无恙,医生也啧啧称奇。我长长呼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该是哪位神圣暗中护佑吧!”

 一天,我和女儿路过一个甜瓜摊 ,让卖瓜老头帮忙挑几个甜瓜。“好咧,”卖瓜老头这个闻闻,那个嗅嗅,一双混浊的老眼透着精光,很快就挑了四个绿皮大甜瓜。我咪了咪眼,发现一个甜瓜烂了一块,我默默地摇摇头。

 回到家,女儿翻翻甜瓜,“咦,这个甜瓜怎么烂了?那老爷爷太坏了,给了一个烂瓜,可恶。”我闷声道:“妈知道。”女儿一脸狐疑地看着我:“知道你还买,傻呀。”我呵呵一笑:“把那卖瓜的老爷爷当成你爷爷,就不可恶了。”女儿双手托腮:“当成我爷爷?嗯,这法好使。”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四

 时间过得飞快,女儿转眼升到了初中,随着学生的学习压力越来越大,孩子的书包也越来越沉重。什么补习班,辅导班,各种花样是层出不穷,家长们都疯狂地给孩子恶补,生怕自己的孩子输在人生的起跑线上。

 女儿业余时间依旧玩得天昏地暗,我想给女儿一片自由的天。我没成凤,焉能把成凤的愿望强加在女儿身上?在孩子身上寻找成就感,这对女儿不公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那是人家的事情。

 绘画、音乐、唱歌跳舞……,也兼有博览群书的架势,女儿的爱好我概不干预,只管提供资源,女儿喜欢钢琴,一咬牙,我硬是从烟台给抗回来一架。“妈,你太牛了,我挺你!”女儿一把抱住我,牵手转了几个圈,转得我头都晕了。

 女儿学习油画,自学成才。这丫头也忒会过日子了,独出心裁,硬是把油画价格比较高的一种颜料用鸡蛋清代替。我一本正经地说:“得,罚你,明天早上不要吃鸡蛋了。”女儿耸耸肩,头一扬:“哼,吝啬鬼,我还是你生的吗?”

 女儿的英语是倍儿棒,一串串词语从她两片唇瓣小嘴里冒出来,把和她交谈的老外唬得是一愣一愣的,毫不吝啬地挑起大拇指,如果不是正宗的黑头发,黑眼睛,焉能相信这小姑娘是我华夏的女儿?

 一天,我和女儿漫步在路上,女儿神秘地对我说:“妈,你知道我的英语为什么这个棒吗?”我好奇地的侧耳恭听。女儿学着我的口气:“只因你那句:闺女口语好棒啊,妈好崇拜你!”听了女儿的话,我的心一热 ,“这碗鸡汤送的,真的是营养丰富啊。”

 饭桌上,我疯狂地啃着排骨,满嘴油腻,那吃相毫无淑女范儿,女儿瞪大眼睛看着我:“妈,你自残吗?”我头也不抬:“我增肥。”女儿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增肥?切,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吃成了一头肥猪,你哭都来不及。”说完,又一脸坏笑地凑近我,摸摸下巴:“要不,闺女我忍痛匀给你几斤肉?”我断然拒绝:“不行,你本来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还能再要回去?这也太没情操了。”女儿“唔”了一声,满脸失望。她爸摇头叹息:“这一对活宝,没辙了。”

 有段时间我读了日本一个叫山下英子的女人写得《断舍离》,心情很是激动,自以为悟到了真谛。该送的送,该扔的扔,几天功夫就把家里舍得面徒四壁,心里那个爽呀,惹得收废品的大妈天没亮就跑到楼下蹲点,乐呵呵的等着捡宝贝。女儿又趁虚而入找话烧烙我了:"老妈,这回该处理我了吧?"还陪上一副满是讽刺味道的笑脸。我扬起拳头,“想得美,我还要留着揍你呢。”女儿撇撇嘴:“哼,吝啬鬼。”说完,又搂住我的脖子。

 一天,我和女儿路过一个公园,远远就看见几个人在围观着什么,我俩好奇地走了过去。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失去了双臂,嘴里咬着一支指头粗的毛笔,不屈的头颅随着毛笔有节奏的晃动,斗大的字落在纸上,甚是触目惊心。旁边放了一个小纸盒,里面有一些钱,差不多都是一元,两元的,竖着的一个小木板上写着:每幅字两元。围观的人纷纷叹息。

 女儿从兜里掏出准备买书的二十元钱,双手默默放在纸盒里,转身就走,我悄声问:“闺女,你怎么不拿字?”女儿凄然,“留着他卖給别人吧。”我点点头:“嗯,这孩子也够可怜的。”女儿满脸肃然地望我:“妈,我不觉得这个大哥哥可怜,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在我心里他是强者。”心里有热浪涌动,我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

 那边,那个男孩还在挥毫泼墨,被笔磨了一层硬茧的嘴唇,有缕缕鲜血渗出,又是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纸上:自强不息。

        五

 春的盎然,夏的炎热,秋的萧瑟,冬的孤寂,在四季一个又一个的轮回中洗尽铅华,逐渐变得生机盎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随着故事的不断上演,令学子们镌骨铭心的高中生活悄然而去。

 万众瞩目的的高考又拉开了序幕。

 "兵临城下",女儿却患上了重感冒,让女儿的实力打了折扣。报考志愿的失误,又阴差阳错地与她喜欢的“北京外国语大学”失之交臂。

 女儿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个星期,家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她爸搓着大手在外面渡来渡去 ,要进去安慰他的宝贝女儿,我拦住了他,“女儿的秉性,你是知道的,不经风雨,哪见彩虹,她会走出来的。”

 金秋九月,载着女儿的列车呼啸而去,她要去那个城市完成自己的学业。

 四年大学生涯,女儿也是故事不断,这个,俺不方便抖搂出来,这是女儿的秘密。

 大学毕业,女儿给我打来了电话:“妈,我要去上海。”

 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黑发如瀑,迎风飘扬。一个形影单只的女孩,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南去的列车。

 其实,俺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凭我和她爸的工资收入,养个女儿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啃老,女儿一向不屑。

 繁华的大上海,人如潮涌,人才济济。简历一份份投出,想找一个心仪的工作可不是那么轻松的。女儿曾在烈日下发过售楼宣传单,晶莹剔透的脸庞被晒得几乎褪了皮 。遭遇了骗子,也遇到过好人。几经拼搏,终于有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

 勒紧小蛮腰 ,女儿用两个月的工资给我和她爸人手一部手机 ,女儿美其名曰:情侣手机。那时候,智能手机在小城还刚刚露头,价格也不菲。她爸摸着手机,呵呵傻笑:“打归打,骂归骂,毕竟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

 “什么:水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阁窗。春风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寻客尝。吹得浪漫,这鬼天气,天天下雨,人都馊了,让哪些文人墨客给骗了。”女儿在电话里忿忿对我说。

 不久,天降暴雨,洪水泛滥,每天都有新闻报道,我的心也随着被揪紧。

 隔天,接到了女儿的电话:“老妈,我报名参加了抗洪救灾小组,以后不能经常给你打电话了,我们许多人在一起,会很安全的,再者,闺女在你眼里可是驴皮象骨的,勿需担心哦,”女儿嘻笑着说。我惊恐失声:“闺女你不能去,你一个女孩,去了又能做什么?”那边,女儿已经放下了电话,我颤抖着手又要打回去,随即,一条短信发了过来:老妈,您是我最骄傲的妈妈,也是我最牛的知己,您懂我的。

 我泪眼婆娑,心中波涛汹涌,仿佛听到了南方滚滚雷声轰鸣而至……。

 女儿:或许你不是苍穹中那颗最亮的星,但,在母亲心里,你却是璀璨夺目;或许你比不上艳花之芬芳,但,在母亲眼中,你却是美若翡翠……

 女儿,你是母亲大写的生命……

改定于

2020.5.15威海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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