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岁岁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我是唱着这首歌谣长大的。

我家老宅的屋檐下，年年都有春燕来筑巢，我问母亲：“妈妈，为什么小燕子年年都喜欢来咱家？”妈妈说：“小燕子喜欢咱家的欢声笑语啊。”

母亲的话，年幼的我记住了，小燕子喜欢快乐，我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只有快乐的我才会吸引小燕子年年岁岁来安家。

小时候，我最大的快乐就是坐在老宅屋前，仰着花一样的小脸看小燕子筑巢。

老宅屋檐下每隔一段空间就会伸出一节上翘的瓦片，聪明的小燕子巧妙的借助两段瓦片的间距，筑了一个规整结实半圆形的巢。

衔来一些细短的树枝，一根根小小的羽毛，一点泥巴，粘合剂就是自己的唾液，小燕子夫妻穿梭似的飞来飞去地忙碌着。建筑工艺很讲究，耗时而复杂，我敢说，小燕子就是鸟类中最有灵气的建筑大师。

小燕子有着黑亮的狭长的翅膀，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紫色光晕，锦缎般的奢华，剪刀似的尾巴，像一个高贵典雅的绅士。这个春天，我缠着妈妈给我做了一件淡紫色的燕尾连衣裙，镶了一圈黑边，我在老宅前跳起了舞。小燕子也在空中翩翩起舞，它是我的舞蹈教练。

我羡慕二姐的名字叫“春燕，”我可怜巴巴的粘着母亲，要求和二姐换名：“妈妈，春燕该是我，我是春天生的，我不要叫雪雁，雪天的雁子多冷啊。”

妈妈抱起我：“傻孩子，春燕很美，雪雁更了不起啊，你想，冬天来了，飘飘洒洒的小雪花开的无边无际，一只美丽的大雁不畏严寒在空中飞翔……”我被母亲诗一般的语言逗乐了，从此爱上了“雪雁”这个名字。

一个和风细雨的春天，老宅又迎来了一对小燕子夫妻，正是哥嫂燕尔新婚时。

卿卿我我的小燕子夫妻站在屋檐上，叽叽喳喳互相倾诉着心中的爱意，一会儿用尖尖的小嘴巴梳理彼此的羽毛，一会儿交颈缠绵，黑溜溜的小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

小燕子夫妻同心协力搭建好了自己的爱巢。到了五月，相亲相爱的小燕子夫妻开始准备生育下一代，我看不清楚小燕子妈妈到底孵化了几枚燕子蛋，隐约能看到一枚乳白色点缀着褐色点点的小小的蛋。

燕宝宝破壳而出的时候，也是我最激动的时刻，我数了数，燕巢里有五只燕宝宝，和我姊妹一样多。刚出生的燕宝宝伸着小脑袋，闭着小眼睛，张大着鲜艳的嫩黄色的嘴巴。小燕子妈妈在家守护燕宝宝，燕子爸爸担负起了养家糊口的职责，早出晚归出去辛苦的觅食。燕子爸爸飞回家站在窝边上，把嘴里的小虫子吐送到燕宝宝张大的嘴巴里，五只燕宝宝都是轮流喂一圈，燕子爸爸一视同仁，没有落下的，没有多吃多占的。在我眼里，五只燕宝宝都是一个模样，燕子爸爸却认得清清楚楚。

燕宝宝们吃饱喝足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姊妹五个嬉戏打闹，开心极了。在燕爸爸、燕妈妈的精心呵护下一天比一天健美，燕爸爸、燕妈妈却一天比一天消瘦，我好心疼。

小燕子的羽毛慢慢变硬了，开始跟着燕爸爸、燕妈妈练习飞行，五只小燕子早出晚归，勤学苦练，燕爸爸、燕妈妈教会了它们生存的本领，学会了飞翔，捉虫子，建鸟巢。

一只只小燕子长大了，小窝住不下了，离开了燕爸爸、燕妈妈，放飞了自己。

冬去春来，小燕子飞去又飞来，我也渐渐长大了，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巨大的燕巢。

爸爸妈妈这对夫唱妇随的老燕子也先后飞到天国安了家。

去城里照顾孙子的哥嫂，心里系着老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老宅小住几天，乡邻、姊妹团圆其乐融融。

今年春天，又有一大家小燕子到老宅安家落户了。吹吹打打，叽叽喳喳，甚是热闹。

我喜欢哥哥写的一篇散文《老宅，不会寂寞》，我沉醉在老宅的家味、烟火味、乡土味里……。是的，老宅，不会寂寞，祖宗的护佑，乡亲的守护，人气的味道浓浓，永远不散。

一群小燕子排着大写的“人”字队伍向老宅飞来……

稿于2020.5.23威海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