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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雪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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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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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您是女儿心中的一座山!

朋友问我:“你笔下的母亲形象挺感人的,怎么总见不到你笔下的父亲?”

听了朋友的问话,我脑海闪现四个字:父爱如山。只是,山里的美景曾经不属于我,我只敢在山脚下远远驻足。

小学时上语文课,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我的父亲》,我把父亲幻化成我脑海里最慈祥的父亲,作文里那个最疼爱我的父亲不仅打动了老师,也同样感动了我自己。

我一直活在那个虚构的故事里,不敢面对真实的父亲,更不敢写父亲,我害怕我支离破碎的文字伤到了父亲。

我是父亲殷切盼儿中降下的“失望。”

母亲先是生下了哥哥,父亲的脸笑得比花还灿烂,后来又生了两个姐姐,父亲“一声叹息。”生下我之后,父亲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了。

小时候,父亲没有骂过我,更没有打过我,有的只是冷漠,其实骂也是一种爱的方式,父亲的骂对我是一种奢望。

每当看到同龄小伙伴骑在自己父亲的脖子上,嘴里含着爸爸买的糖果“咯咯”笑着撒娇时,我久久挪不开眼睛,我知道,这道风景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梦,我曾经在梦里笑醒过一回。

父亲的眼睛里永远都看不到我,母亲也很忙,好在我学会了自得其乐,我把我的心事锁进了我用山草编织的笼子里,把我的憧憬写进了我自己编织的童话里。

我五岁那年,母亲生下了弟弟,人到中年喜得贵子,父亲激动不已,倾尽所有摆了一桌酒席。

二姨伺候母亲做月子,每次母亲吃月子饭,我都会藏进草垛里,因为我是一只小馋猫,我怕忍不住馋吃了母亲的月子饭,母亲每次都特意给我留一点蛋羹,二姨就喊:“吃碗底(剩下的)的小孩赶快出来吃碗底呀,”我就屁颠屁颠的跑出来,一脸的羞涩,这是我童年一段幸福的小插曲。

哥哥姐姐都去读书了,年幼的我担负起了看护弟弟的责任。

就在这一天,我闯下了大祸。

早上,母亲去河边洗衣服,留下我在家里看护睡觉的弟弟,弟弟醒了以后,一直嚎啕大哭,我学狗叫,学猫跳,叫的嗓子疼,跳的精疲力竭,都不管用,弟弟还是哭个不停。无奈,我只好抱起弟弟,想出去找母亲,年幼的我抱弟弟很吃力,我抱着弟弟从炕上一头栽到了地下,弟弟立马背过气去,我吓得大哭起来。

闻讯赶回来的父亲暴跳如雷,高高扬起了拳头:“我弄死你。”我吓傻了,小脸苍白如纸,只觉得跌进了冰窟窿里,冷得浑身颤抖,感觉眼前的拳头越来越大……

拳头最终没有落到我身上。

弟弟被村里的赤脚医生抢救过来,也救了我,否则我会一辈子活在痛苦自责的阴影里。

小时候的我,对生命有着特别的眷恋,那一年我得了急性肠炎,母亲情急之中给我吃错了药,把一种农药当作治肠炎的药给我服下,我腹疼如绞,母亲疯了似把我送进了医院。

我被送进了急救室,医院有一个阿姨食物中毒,护士正给她往嘴里灌药汤洗胃。当护士要给我灌药汤时,我从护士手里一把夺过满满一瓶药汤,两只小手抱着药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那瓶药汤真的让我苦断了肠,但为了活命,幼小的我还是咬牙喝了下去。

护士阿姨呆呆的望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

有母亲的疼爱,哥哥姐姐的呵护,我的童年不缺少快乐,只是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冬去春来,花落花开,我慢慢长大了,我只记得一个真理,在弟弟面前,父亲眼里的我永远都是错误的。我学会了忍耐、担当和包容,也许,这是上天赐给我一份额外的爱。

终于有一天,最疼我的母亲离我而去,剩下了形影单只的父亲。我回家的次数频繁起来,父亲看我的眼神慢慢有了几分温度。

那一年重感冒,我胃口很差,什么都吃不下,只想吃个萝卜,初秋的萝卜还没长大,父亲满世界给我寻到了几根指头粗的萝卜,我觉得这是我吃到的最美味的萝卜。

父亲老了,手脚也不灵活了,抬胳膊就有些吃力。冬天到了,套头的毛衣穿不下去了。我第一次学着织毛衣,买好了纯羊毛的咖啡色毛线,紧赶慢赶,最后熬了一个通宵,终于给父亲织好了一件宽松的厚厚的开襟毛衣,尽管毛衣织得不尽人意,父亲笑的孩子似的:“穿着很舒服,也很暖和。”

父亲坐在沙发上,腰都弯不下去了,我看见父亲青筋暴突的脚,像一条条爬着的蜈蚣,脚指甲已经长长了,我蹲下身:“爸,我给您剪剪脚指甲吧。”

父亲温和的点点头。

我抱起父亲的脚,小心的给父亲剪起了脚指甲,父亲突然说了一句话:“孩子,爸对不住你。”

我只觉得眼眶有些发涨,一滴热泪落在父亲的脚心里,很快融化进去……

稿于2020.6.6威海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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