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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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中午，出差在外地的弟弟匆匆打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噩耗：四爸在睡梦中辞世了！一团乌云瞬间覆盖了我的心田！ 四爸笑意盈盈的样子如梦般闪现在我眼前，片刻，心雨霏霏，模糊了一切 ……
记得是父亲转业后我们回到家乡的那一年春天，中午放学走出校门，校外围墙边一簇簇盛开的迎春花让春光乍泄，放眼四望， 乡间云淡风轻，春色正浓， 远山上一团团一片片粉嘟嘟的桃花让日子充满了诗意。我不紧不慢地走着，轻松惬意地踏进了家门，发现家里来了一位身穿时兴羊毛衫脸上带着微笑的中年男客人，他就是我的四爸，爸爸正陪着他兴高采烈的拉家常。可以肯定的是我在婴儿时期四爸是抱过我的，而我却从未对四爸有任何清晰的记忆， 这次四爸是真正的第一次‘‘走进’’了我的生活圈。
见我进门，四爸起身打招呼，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愿松开，他满眼深情：‘‘燕儿，我是四爸，你上次回来才五岁，一下子都长这么大啦！’’我生性内向，在生人面前会感到严重的不自在，尤其在陌生男子面前，我更是拘束不堪，况且四爸还拉着我的手呢，我心里还有了稍许害羞，就赶紧打岔，叫了一声：‘‘四爸！我去看饭好了没？’’便挣脱着逃进了厨房。
厨房里已经摆放了几盘切好的蔬菜，妈妈正在剁肉馅，让我把盆子里浸泡的粉条用筷子搅拌一下，告诉我今天四爸要露一手，给我和弟弟做一道好吃的菜。得到消息，我兴趣浓厚，心里不停地猜测着四爸会给我俩做什么菜？这时弟弟回来了，隔壁房子里瞬间热闹起来，我趁机也找四爸说话，特别想知道这道神秘的菜品是什么？我怯怯地问四爸：‘‘四爸，你准备做什么菜？’’四爸告诉我：‘‘蚂蚁上树！’’ 我和弟弟同时喊出来：‘‘要抓蚂蚁吗？’’ 家里的大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四爸很逗，他不急着解释，大声宣布：‘‘暂时保密，一会就知道了！’’慈爱的四爸忙着一手一个搂着他的侄子侄女，问长问短，还没稀罕够呢，我们的四爸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啊！
弟弟生性活泼，根本静不下来，迟早都是个上窜下跳的家伙，他等不及，硬拉着四爸要立马做这道菜，我也簇拥着一起走进厨房看热闹。嗨！原来蚂蚁上树就是肉末炒粉条，肉末是蚂蚁，粉条是树，谜底揭晓，我们由悬念而产生的美妙幻想顿时被粉碎的一光二净。不过，四爸做的这道菜还是很美味的，被我和弟弟吃了个精光。那天中午比平时多做了几道菜，午饭时间有点紧张，吃完饭我俩就急冲冲上学去了，傍晚我们再回到家，已不见了四爸的身影，他回西安了。这次‘‘认识’’了四爸，像平静的湖面偶尔荡起的涟漪，很快就随着日子恢复到了往昔的平静。我对四爸的印象既深刻又遥远，就像天边的一抹云丝，带着淡淡的忧伤，久了，是牵挂，是乡愁！那种情丝说不清道不明，皆因四爸是我今生今世血脉相连割舍不断的骨肉至亲！后来的几年中，我和四爸不常见面，最初印象还定格在‘‘蚂蚁上树’’的趣事中。
我和四爸第二次见面就到了一九九零年秋天，我刚上班第一个月。周五下午，四爸骑着自行车，从西郊一路找到我的单位，路途遥远，他怕我下班走掉，风尘仆仆赶来，一脸困倦。见到我，四爸很开心，他慢悠悠地支好了自行车，将一大包食品递给我，然后转过身和我说话，我这才发现四爸比前几年明显苍老了，毕竟是快退休的人了。我打算领四爸去后院我的宿舍里休息一会儿，他却非要绕着单位走一圈，看看宿舍周边环境如何，看完才走进我的宿舍，当他知道我还有一个舍友时非常满意。四爸在宿舍里四处查看后，嘱咐我晚上睡觉时窗户和门一定要关好，不可大意。和四爸见面不过区区几十分钟，我强烈地感知到四爸对我的舔犊之情，他老人家不放心我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外工作，他像父亲一样，细微的关怀甚至赛过了我的生身父亲。四爸不停地对我嘱咐东嘱咐西，丝毫不放过心中任何一点担忧，比我父母对我的担忧多得多！我亲爱的四爸 ，我读懂了：您的千思万虑是父亲对女儿的无限深情！
一年后，我工作调动，搬离了原单位，和四爸的联系就暂时中断了。再后来，我结婚了，婚礼上我和四爸又见面了，四爸又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四爸对我的爱人非常满意，他老人家也似乎完全放心了。 后来，四爸家里装了电话，给我留了号码，我和四爸可以经常联系了，电话内容里没有了我单身时四爸对我的千丝万缕的担忧，只是一遍遍得让我好好过日子，好好喂儿子……
日子就这样淡淡地划过，蓦然回首，我亲爱的四爸已经步入了古稀之年。他老人家得了脑梗以后，记忆力严重下降，近几年见面甚至不再认出我，我心里只有深深的歉意：婚后，我没有定期去看望四爸，没有对他老人家尽女儿的丁点孝道！前年，四爸还经常莫名其妙地离家出走，这对一位记忆力消失的老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幸亏好多次被好心人救助送回家。亲爱的四爸啊，您急冲冲地出门是否去寻找心中牵挂的女儿？您永远都割舍不下的心爱的女儿，风尘仆仆一路赶过去只为替她擦去腮边的泪痕！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亲爱的四爸啊，您知道我的内心是多么的遗憾和伤痛啊！今夜，一轮明月寄哀思，希望您在遥远的天国里不再奔波劳累，和女儿幸福相守，永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