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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英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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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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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麦田

外婆的麦田

外婆的一生,只有一块麦田。麦田长在故乡的东山上,长在外婆的心里。外婆的麦田,是一块不大不小的裸露着瘦骨嶙峋般乱石的半松散的黑土地,土质含有丰富的氮磷钾养份,尽管满眼乱石充溢麦田四处,麦田却无忧无虑地生长着,年年孕育一株株、一垄垄、一片黄澄澄耀眼的喜悦。

初春的麦田,外婆总要带着家人攀越村后那道粱儿给它松土,用她那双爬满青筋树皮般的手细细地像母亲为将要出嫁的女儿梳理头发一样,把每一个板结的土块儿轻轻的揉碎,再放回原处,让细软成绸缎一般的肥沃土壤同土质中散放着清香的养份相拥相吸,演绎出一次次爱的结晶。

夏时的麦田,已被绿色染成浩瀚滚滚的海洋。外婆,这时将要早出晚归手执锄刀为麦田除草,用她那双一生侍弄儿孙充满慈爱温馨的手柔柔地像母亲为刚刚分娩的婴儿洗澡拂尘一样,把每一棵待哺的秧苗小心翼翼地匡正,再扶一程,让碧绿成地毯一般的轻柔麦浪同麦田中蒸升着温香的清新相吮相抱,摧发出一年年情的希冀。

秋季的麦田,别有一番韵味。麦田里,由最初一派光秃秃黑墨色的旷野渐变成一天长一寸的绿油油的麦浪,终孕出了金黄金黄的锦缎。外婆,在这个季节里笑得最为灿烂,她可以整天守在麦田里,笑在麦田里,用她那双盈满兴奋颤微般的手依依地像母亲收到儿子在外报功的喜报一样,把个麦茎麦粒抚摸一遍又一遍,让洒满黄金一般的麦田同喜悦中弥漫着的芳香相聚相溶,缩放出一串串希望的浪花。

外婆,一生守望着她的麦田,即使在凄凉的冬季,也会踽踽独行去看守那块神圣的麦田。那年冬月,她裹着头巾,拄着拐棍,一步一滑地走向麦田,再俯身用一双老手握起一团闪着晶莹之光的雪团,不住地亲吻着、亲吻着。这样的情景,不知外婆在风雪中复现多少次?

外婆,一生活到九十岁。她的一生,活的艰难,活的困苦,活的沧桑,唯一令她一生幸福的是她拥有着她可以养活一家人的心中不可侵犯的麦田。她看来,麦田是一家人的命脉,是农户人家的希冀。几十年里,外婆一直操持着她的麦田,侍弄着麦田,为麦田施肥、松土、把苗、守望……直到外婆晚年,她还要爬那她一生不知爬过多少次的村后的那道粱儿,去守望她的麦田,躬身抚摸她一如当年爱抚的麦田。麦田对外婆而言,就是她的命,就是她的心气,直到外婆在病榻上弥留之际,她仍气息微弱地喊着:“麦田……麦田……我的麦田……”

麦田,是外婆的一生。一生的麦田,是外婆的唯一。麦田养育了外婆一家几代人,为几代人孕育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喜悦和希望,也延绵不断地在几代人身上打印着外婆的麦田那种特有的与困苦抗争的顽强精神和慈母般的博爱情愫。从前,外婆的麦田对我充满陌生、不解、迷茫、愕然。直至她的晚年,我越发从她面庞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弯弓形的身体、手臂上隆起的青筋、自强不息的神态、对麦田情有独钟的特殊眷恋……我才如梦方醒似地读懂了她,读懂了她心爱的麦田。

如今,外婆不在了。麦田,将作为我的生命符号,延续着、书写着、歌唱着,后来,我许多次梦见外婆的麦田,梦见外婆在麦田里笑着,梦见麦田被外婆铧犁出一道道当年一样的香喷喷的土壤清香、生长出一片片绿油油的秧苗、结出黄澄澄希望的果实、开放出一如外婆一生荡漾在外婆脸上的幸福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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