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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英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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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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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离

人世间有许许多多伤心的离别,甚至是来自于天堂的永诀性离别。想必人生每个人都经历过诸多次各异的离别,暂时的离别和一个阶段的离别等等,这些离别像闪电一样稍纵即逝。转瞬,朋友与朋友、家人与家人可以重逢和相聚,可以把丢舍的感情弥合起来,也可以将留下的遗憾重新得到修复。然而,有一种伤离是永恒的、永久的,纵然千呼万唤也无法召回,那就是与逝者的阴阳两界的悲伤永别。

那日,一位老人离去了。他是在病痛中悄然无息地逝去的,他走的安祥而坦诚,像大地上附着的柔风一样轻轻地飘入了天空。他是我的姑夫,又是我的挚友,我们相处无懈可击,无话不谈,又是无私可藏,无真不处。在家族里,他作长辈无时无刻不在关心各支系下一代的成长和生活上的冷暖。在外界,他从不以长辈自居,而是与我与人以朋友相待,以友善相处,举止言谈间浸润着和蔼可亲、长者可敬、率真可仰的慈善风范。

20多年前,我从外埠调入市内工作,新单位距他的居所不远,每逢家中改善伙食,时年已经60多岁的姑父,总是等在我的单位门口召我吃饭,亲手为我做好香到心窝的可口饭菜,时时探询我的困难和工作情况,直到我们举家迁入市内有了新居,姑父一直一如既往地关心、关爱我们,哪怕是装修房子的一颗螺丝钉,他也要放在心上,跑前忙后,为我们送饭、提水,支撑着年老的身子帮我们拿物抬料,件件凡事,桩桩往事,令人感佩,终生铭记。

姑父是一个倔犟、真诚和善学的人。他从年轻时进入报社印刷厂工作,直至退休离开岗位,一直在新闻报纸生产一线坚守。他曾有过多次提升的绝好机遇,却因他的率直性格和痴迷钻研印刷技术而使之与其擦肩而过。用姑父的话说:一生失去很多,放弃了很多,得到的是真诚和报纸印刷本领。即使姑父退休后,他只是享受了印刷厂调度的待遇,可是他从未怨天尤人,心态始终平如静水,其心怀宽厚,令人可敬!在这份朴实的背后,又有谁可知:一位一生辛勤耕耘在新闻印刷行业的老调度,他的一生在机轮旁熬过多少个不眠之夜?经过他的指令,有多少份散发着墨香的新闻报纸第二天呈现在读者面前?这些、这些,无法计算出来......

姑父是一个坚强、乐观和忍辱负重的人。在姑父过去所经历的艰苦岁月里,工资低,物资匮乏,他担负着上有老、下有小大家庭的重担,从不叫苦,从不畏缩,一步一个脚印,年复一年地与苦难抗争,直到完成双亲老人的养老送终和5个子女的抚养教育任务。可是,他——一个可敬的父亲却因多年积劳成疾,身体一天天、一年年开始虚弱下来,病魔也稍然地侵袭他的肌体。去年冬季,一生刚强的姑父终抵不过病魔的偷袭,不情愿地住了医院。我得知他住院,与妻一同前往探望。

那是一个周末的上午,室外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肆虐地吹打着,我们轻步走进病室,恐怕惊动小憩的姑父。可是他还是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自己凭借尚存的微弱气力欠起身来,向我们微笑地颌首。待嘴、鼻、喉部位多个注射药剂打完拨下针管,他竟坚强地坐起身拉着我的手问寒问暖,问我工作上的事情,打听家庭中的每一位亲友,嘱咐待乡下的五婶来市里要把准备好的衣服带给她们。我望着他明显消瘦的面庞,已完全失去了昔日慈祥而红润的光彩。他依旧靠近我,事无巨细地叙说家族的件件往事,不时地嘱托我和妻一定要把下一代带好。我们应允。他的嘴角才闪出笑容!两个多小时的探望时间过去了,我们怕他疲劳难以支持,起身告别。他欲下床相送,被护士和家人勒令制止。当我和妻回望在病床的姑父时,他不时地向我们招手,并发出虚弱的嘱托声“好好工作,不要掂记我,我没事......”

隔几日,也是临近春节之际。我又一次去医院看望了病榻上的姑父。他像好多了,精神似乎恢复从前,只是依旧不能进食,每日仅靠输液维持心脏跳动。此次探望,我为姑父带去几本杂志,供他在病痛中消遣。我在病室稍坐片刻,他就急忙摧我离开,让我赶快回去工作,不要耽搁做大事情。为了让姑父高兴,不致他情绪不悦,无奈我只好离开他。这次探望虽不及前次探望时间长,但是我冥冥中隐隐感到:姑父的病情在加重,眼前的似乎“好了”,恐是“回光反照”。想到此,我不愿再深思下去,只是默默地独自一人吞食浮生在心底的不祥之兆。由于儿女们的孝敬,姑父回家过了春节,享受到了他人生最后一次春节团圆天伦之乐。

转眼,春天到了。姑父在坚持数月病魔折磨后,实是抗拒不住肿瘤病毒的摧残,第二次住进了医院。我又先后两次去看望他,妻子也特意为他包了野生刺五加馅饺子送去。此时的姑父,望着热腾腾的水饺,只是摇头,嘴角勉强地掠过一丝微笑,接着就哑然无语了。我们在场的家人,也都心照不宣地强忍着流淌在心间的悲伤泪水。

世事沧桑,凡事终有定数。是亲情的感应,还是我与他伤离的时刻到来使然?

6月5日中午,我商妻下午一定再去看望一次姑父。当时下午3点多钟,我们不自觉地匆忙赶到医院。而此时,正是这位奋争一生的老人、与我甚是情融于血般的姑父离开人世之际。我俯首伫立刚刚过世的姑父床前,恨不得上前抱他一次,两眼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簌簌往下流......他,真的走了!我可敬的姑父、挚友、一位在新闻印刷战线辛勤耕耘一生的78岁老人!

他的走,将是我们的永别,亦是世间无限悲伤的一次人生终结。我将永远怀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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