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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英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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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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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

那是一个漆黑、恐惧、无助的夜晚,校园的灯光困顿地眨着眼睛,暄嚣的市区卸去了白昼的烦躁,秋风中的夜晚渐渐驶入孤寂的隧道,长长的隧道充满着茫然与痛楚……

那个夜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夜晚,我忘记了吃饭,忘记了不知怎么走进了寝室,怎么脱去衣服钻进被子,怎么伤心至极地饮泣,还忘记了锁闭属于我一个人寝室的门锁,这是我在公安部金盾影视中心得知《老站警》剧本不被采用的消息后,急匆匆赶回学校寝室伤痛的夜晚。

那个夜晚是我丢失了“孩子”,自感无颜在世上见人的夜晚。我从外面跌跌跄跄地回来,赶紧地关严了门,一个人在室内来回地踱着,我喘着粗气,涨红着脸像一个打了败仗的指挥官,伤心、自卑到了极点。夜色深沉,丝丝秋风透过半虚掩的窗棂抽打着我的脸庞,室内除我踱步和喘气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响了。此时,愈寂静,我的心绪愈加沉重起来,像似连空气都在责怪我无能、无才,把一个好端端的题材剧本弄得别人不感兴趣,耻辱、悲哀!

那个夜晚,我在寝室窗前想着、想着,倏地钻进被子竟一个人哭泣起来,哭得伤心,又着实觉得委屈,必竟是辛勤的心血啊!是一个寒假昼夜的写作,这样一个艰苦而巧妙的写作过程,竟然会在一刹那变成了废品?我不相信,也不想让别人相信。尽管我十分晓得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成功的概率极低,内心仍旧不解其奥。

那个夜晚,我把头蒙进了被子里,试图让任何人也无法窥视到我的悲伤面孔,被子里如同外面的黑夜一样黑,到处是黑暗包裹着我,侵袭着我这个心灵的弱者。我在孤独的黑暗中渴望着光明,渴望在我内心深处重新燃起写作的灵感之光。那个夜晚,夜已经很深了,仍在黑暗中的我,隐约听到寝室的敲门声,我无心理睬任何人的光顾。又是一阵的敲门声,我依旧没有理睬。或许是来访者的虔诚,敲门者在没有寝室主人的许可竟推门进入了,我在被子里隐隐地听到一个熟悉的怯怯的甜美声音“我能进去吗,赵哥,怎么不开灯啊!”随之,有人按墙壁上的开关,啪地一声室内的灯点亮了,一片光明驱散了黑暗,连室外的近处也被照亮了起来,多么令人心胸开阔的一瞬啊!

那个夜晚,室内燃起了光明。她款款地走进来,悄悄地坐在我床对面一个椅子上。她真的在这个夜晚对我感到奇怪,我是从来不睡早觉儿的,每个夜晚都是在教室里阅读、写作,直到很晚,很晚。她以为我患了病,为我到一杯热水,就一直静静地守在我的床前。是长时间蒙在被子缺氧,还是我嗅到了女人的清香?我缓缓地把被子掀开,看到了她,她坐在距我2米远的椅子上。她是来自豫西南的一位女作家,年龄小我10岁,我们同在鲁迅文学院影视文学班学习,因同班平日学习常接触,偶尔探讨一些阅读体会和写作技巧,彼此从来没有半点过甚的接触,大家也都十分尊重我这个来自警界的文学作者。平时学习,我同大家只是一般性地交流,对她也从未感到美丽、漂亮。而在那个夜晚,当我掀开被子忽见室内光明的一刻,看到她为我到好的那杯散发着热气的开水,听到她嘤嘤地说“赵哥,你怎么了,不舒服,病了,要不要去医院?”我顿觉她美丽,是来自全国各地在鲁迅文学院学习的学生中最美丽的女姓。她问过我后,直直地看着我。我起身坐床,早已把泪痕擦干,若无其事地告诉她“没事,只是把《老 警》电影剧本取了回来”。

“啊!《老站警》怎么了?”她吃惊地反诘后,又像说错了什么话,停顿一下改用安慰的口吻,继续道“影视创作就是如此,有的剧本不怎么好,可就是碰上了制片人有钱,就能拍,就能用。《老站警》写得多好哇,别急早晚能碰上一个好买家!”

我抬眼望着她,心里发笑。她对我说话的那神情,充满着天真与幼稚,明显着是让我“退火”。可我从内心感激她,感谢她用哄孩子的把戏劝慰我。我深深地知道《老站警》有许多缺陷,质量不高,为什么让别人说好呢。我喝下她为我到的那杯水,情绪提高了许多,便对她说“《老站警》不论是题材的开掘上,还是艺术处理上,都存在许多先天不足……”

她继续说:“影视作品要尊重市场,既然是市场就要尊重市场规律。依我看,现在好的作品不一定能进入市场,质量低下的作品倒充斥着荧屏……”我们交流着,聊着,已是午夜时分。她见我仍没有完全从《老站警》悲情的窘境走出来,便约我出去走走,用逛北京秋夜的方式,消解我对《老站警》的依恋之痛。

既是午夜,我应允了她的好意诚约。此时,北京秋夜的风增添了几许凉意,吹醒了睡眠的神经。校园已进入了梦乡,只有爬满灰墙的葳蕤绿腾下响着时续时断的蟋蟀声,才使北京的夜有了一点生气。既是深夜,不好唤醒门卫开门,我们两人只好越墙而出,当一回酷似盗贼的勾当吧。灰色的校墙很高,怎样越过去呢?我蹲在墙跟,她踩在我的肩上,我再慢慢起来把她支起,她同墙顶平齐跃身而过。之后,我凭本领跃起攀墙而过。算是我同她越过了这个夜晚的障碍。

她陪我徜徉在北京夜晚的甬路上,我们走着、交流着、聊着人生、谈着文学,完全忘记了深夜,忘记我们文化和年龄的差异,一直走着、走着,谈着、谈着,没有困意,没有了秋夜的凉意,直到天明……

半年后,我们完成了影视文学创作的全部课程,各自要离开学习生活的校园。她是早班的车,我替她拿着行李,把她送走,她就要回到豫西南那片给予她文学养分的土地,开始就一轮的文学耕耘。几天后,我回到了家乡,也收到了她寄给我信。信中洋溢着同学和兄妹之间的纯洁友谊,也提到了那个不眠的难忘夜晚。她说:“在那个夜晚,她竟出奇地安慰了我,让我从失败的自卑中走出来。”其实,她也是在艰苦的文学道路上走着一段又一段不平坦的文学之路,与我有着同样的丢弃“孩子”的伤痛。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有伤痛文学人。

后来我想到,那个夜晚我为《老站警》被丢弃而伤痛,以后可能还会有“孩子”被丢弃而引起的伤痛。文学创作之路就是如此,艰辛、崎岖、坎坷、高远。多年来的创作中,当我写作一遇到困难就自然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她,想起了她用别样的方式,给予我坚韧的文学力量。

那个夜晚,美丽、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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