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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英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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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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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祭云鹏

暮秋,原本树上的叶子已没有多少,留下的只是几片萧瑟的枯叶在树上摇曳,我带着忧伤与聊赖的心情在郊外仰望那显得弱而单薄的枯黄叶片,心绪倏地低至极点。

观叶,再向前踯躅独行,仿佛那枯叶下面站立着一位似曾相识之人。恍惚中,他就是我的好友、中国少数民族首届编剧班学员、广西壮族自治区都安瑶族自治县文联主席谭云鹏。是的,就是他。他依旧眯缝着双眼向我微笑,依旧翘着厚厚的嘴唇嚅动着向我诉说,依旧带着他习惯的动作向我靠近。他!是他?我再次将目光移向那枯叶下,只听他发出一串充满哀婉与眷恋之情的“我在天国!……我已去了天国!……”朗朗之声。随即,他万般不舍地含泪向天上飘然遁去。

他,云鹏!真的踏上远途离我而去?去年秋,惊悉他的离去,我真的不敢相信他竟会如此无情地匆匆奔向阳界那边的天国,他急的连一条短信也没有打给我,连一句话也没有托人转达,只是朦胧中在暮秋的枯叶下面向我深情的一笑,让人怎不伤心?怎不悲恸?怎不留下旷久的遗撼!

斯人已去,往昔情同手足的视觉画面历历在目,并搅动着我肝肠欲断。春天、北京、百望山、中国少数民族干部学院……这一连串既是地名,又是词组的汉字一一在我的眸前掠过,唤起我与云鹏的初识记忆。

2014年4月,北京的初春已是阳光烈烈,绿树葱葱,中国少数民族学院张开双臂欢迎来自全国各地的少数民族编剧学员入校研修学习,百望山巍巍高耸,京郊春色绚丽多姿,学员们从四面八方纷纷步入校园,当日最后一个入校的是一位中等身材、体态略胖、蓄长发、面色酱黄、脸庞方正饱满、下颌上方凸起两片殷红的厚厚嘴唇、操一口难懂的广西地方口音的人,他就是广西都安县的作家谭云鹏。

登记、发门卡、入住418室,时已深夜。我躺在床上,在一本新购到手的《人民文学》陪伴下稍略有些困意,突然几下敲门声激醒了我的睡眠神经,我马上坐起应声而问:“谁啊?”

“有人吗?我是学员!”门外传进声音。

“啊!同寝室的?我就来!”我跳下床,麻利地开门。

门启,来人提着拉杆箱闯入我的怀里。

“啊!对不起,打扰了!我叫谭云鹏,来自广西都安,毛南族。”来人直率地自报家号。

我迎进他,帮他提箱,并说:“没关系,我也是刚刚躺下,我来自黑龙江,满族。”

“啊!那太好了,太好了,我去过雪乡,我们有共同语言。”云鹏说。

他一边低头翻找箱内物品,我一边穿上薄衫,对云鹏说:“真是缘份,我们一个来自南部,一个来自大东北,以后可以互相交流了!”

听罢,云鹏抬起头,停下手中活儿,微笑着说:“看样子,你是老大哥了!以后我要向你学习,我是初悟影视剧本创作。”

“哪里,我们要互相学习,虽我有几部剧作发表和拍摄,也只是刚刚起步,接下来我们多交流!”我坐在台灯边,呷一口茶,说。

这时,云鹏已打理完物品,凑近我旁边坐下,我们对饮清茶,开始了初次深夜长谈。

转瞬,已至凌晨。东方微微显露一丝天光,我实难再聊下去,借托辞索性钻进被子,让困乏抚慰我的睡眠,以充沛迎接天明。

其实,北京的凌晨到早晨,只是眨眼功夫。我睡了一个囫囵觉醒来,云鹏却在床头灯下倚着床头吸烟,两眼闪着干涩。我用双手揉着眼睛,一激灵下床,看着云鹏。

“怎么,你没睡?白天能挺住?”

“没事,能挺住,你睡得好就行!”云鹏启动双唇,憨憨地微笑说。

“睡眠是健康的第一保证,以后我们都要注意啊!”我边说,边走进洗漱间洗漱。洗漱毕,整理床铺时,我看到云鹏那边的床头柜上放着的白玻璃烟灰缸内,躺卧着足足有10根似山林里被烧焦过的木桩一样的烟蒂,心想:这人,真能抽烟。

首日,进教室学习,我依旧与云鹏同桌,下午,第一节课未完,他就离开了座位,一直到整个下午没有回到教室。待下午课完了,我回到寝室,看到他在床上裸背酣睡,睡得那样香甜,那样鼾声如雷,惊天动地。

次日晚,云鹏看过中央新闻联播节目后,便早早地不声不响地睡去。我在灯下看书,细细地咀嚼跳跃着矶珠般优美的词句,也闻听着云鹏从喉管中生发出来的既有起伏、又有高音合奏的鼾声。不觉中,晚上10点半,他的手机闹钟在枕头边骤然响起,云鹏猛起身揉揉眼睛,瞅我微微一笑,说:“我的呼噜声,是吧太大!大哥,该你睡了!”

我放下书,不觉地回道:“没事,我们一起睡吧!”

于是,我睡前洗漱后,便倒头进入梦乡。

依旧是凌晨,我甜美地起床伸着懒腰,看到云鹏依旧在床头灯下倚着床头吸烟,他床头那边的白玻璃烟灰缸内依旧摞满似山林里被烧焦过的木桩一样的烟蒂。我带着惊讶,问他:“怎么,你一直没睡?”

云鹏瞅着我,只是点头微微一笑,算是作答。

白天,我在教室一边听课,一边想着云鹏这个人,想着两天多的时间里,他的“奇异”表现,渐渐我似有醒悟!

第3天晚上,云鹏约我出去小酌,我们同去。说是小酌,实是喝得淋漓尽致。我们兄弟俩边饮、边谈文学、戏剧、影视及人生、市井,你一杯、我一杯,推杯换盏,豪情胜过梁山好汉,佳酿沁君心头。那晚,明月朗朗,秋风习习,京郊百望山下充溢着怀恋、酣畅和真挚的悠悠之情。云鹏在诗圣李白“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下独酌》中微醺。我搀着他,他依着我,我们一对痴情文学之人,萧洒、羁傲、自怜的窘态展现在世人面前。幸好是夜晚,我与云鹏悄悄潜入寝室睡起大觉来。

短短几日少数民族编剧研修班,我们无所不谈,就连人之需的睡觉之事,我们也做得情满意深。云鹏怕打鼾影响我睡眠,近乎大半夜、大半夜地倚着床头睁大眼睛在吸烟度夜,用友爱和真诚换得我们的殷殷友情。研修班后两天,我因有要事先期离开北京,我们从陌生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诚笃的一对初交兄弟,就此告别!谁曾知,就是这次我们人生中仅有的一次从相识到分别,却成了永世不能复制的永恒!

生命真的如此脆弱,人生亦如多变的万花筒,花朵稍纵即逝,稍纵浮现,纵使百般变化之术也无法改变定律一样的冰冷规律。我与云鹏的缘份,就深深地陷入了冰冷的规律之中;我与云鹏共约的再续友情的承诺,亦被那无法改变的无情定律所掩埋;我与云鹏牵手文学的梦想,惶遽中被一股清风吹散。真的!我的云鹏老弟,离开了我,离开了他酷爱的文学,离开了他尚未写完的书章!

念及云鹏,实有一事遗憾!去年春天,我带着创作长篇报告文学《铁警功勋》的任务去广西南宁、柳州、桂林采访,原本计划趁空隙赴都安看望他,后因急于回北京故没有成行。如果当季能去云鹏已打下一片文学天地的都安,我们会蠃得人生第二次见面的机缘,我们会再次复现那次在京郊百望山脚下微醺得如醉如痴的景象,也会再现我看着书听他如雷的鼾声和他守望着我倚着应床头吸烟的场景。可是,这些我原本信手可得,都被我丢失、遗落,永远不会拾回!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是著名诗人臧克家诗作《有的人》中的名句。如今,我从书柜中找出2015年春季号云鹏任主编的《都安文艺》这本杂志,再次翻阅书中刊载我的《走过苦难》长篇散文,我冥冥感觉:云鹏还活着,我们在交谈、交流,我们两颗心离文学更近了,兄弟友情更深了。看着、看着,泪水滴在了书页上,化作一片哀思,渐变成生命里永远不息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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