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赵英斌的头像

赵英斌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1/26
分享

回靠山

北大荒往北便是我的家乡靠山屯。靠山屯是生我滋润我筋骨的地方,是让我魂牵梦绕的精神故园。屈指算来,50余载无论我走到哪里,一刻也没有忘记她的容颜,一刻也没有丢失她赋予我的故土根脉,就像流落异域的孩子寻找母亲一样,梦梦声声昵唤着母亲——亲娘。

去年深冬,我如愿以偿,回到了阔别50余载的靠山屯。那是一个到处铺展着皑皑白雪的日子,愧疚与想往驱使我踏上了久违的故乡土地。走在结满冰花的路上,被白雪染成绒绒盛装的路边垂柳向我招手微笑。一个流落他乡的游子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靠山是我人生的起源。从前一个满身稚气的少年到如今已然成了一位漂泊在外多年的老人。50余年,往事如烟,宛如隔世。但是故乡靠山一直在我的心里,她就像一根擎天柱,支撑着我在磅礴与激浪中永往直前,教我照着靠山人的品格顶天立地做事,为我擎起一片蓝天自由翱翔。靠山属于我的一生,我属于靠山一辈子,我与靠山从未分开过。尽管走到天涯海角,我也常常在梦里梦见靠山那奇特的山,那奔腾不息在靠山脚下流淌的河,还有那从山坳里彻夜传出来的井架轰鸣声。靠山并不大,但是她是珍藏在我心里的一片神圣领地。

记得从前的靠山,山坡上只居住着几百户人家,两山夹一沟的地貌显得很狭隘,一条绵长弯曲的矿山铁路如长蛇一般僵硬着在山底向远方伸展,东山坡上居住的大多是矿工人家,西山坡上住着的是一些农户,排排民房依山坐落,姿态各异,有的斑驳不堪,有的房顶上只苫着一些茅草,极为简单。唯一能连接两山坡人家的是那夜晚闪烁的灯光和条条盘旋在山坡之上的逶迤小路。那灯光和小路,似乎成了靠山人彼此联通的一条温馨丝带,连着你、连着我,连着他,连着靠山人的命运。

离开靠山时,是50年前的一个暮秋。秋天特有的蓝占据了整个天空,靠山山坡上的果树红艳艳一片,散放着扑鼻的清香,靠山的父老站满了小路,为送我去外埠一所中专学校上学。大家没有过热的寒喧,也没有千言万语的瞩托,只有我一个人扛着用薄毯打成正方形的行李走在小路上,路两旁是一墩墩垂地的柳树和刚刚泛黄的无名草,凸凹不平的小路边有孩子、大婶、大爷、大娘,还有几位我十分熟悉的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她们都在深情地注视着我,挥手向我送别!

我走在即将离开的靠山小路上,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招手,第一次感受到了离开靠山的沉重与不舍,妈妈和陈大婶子从远处追上我,抹着眼泪把一袋子秋果和煮熟了的红皮鸡蛋塞到我手上。我说:“不用,不用了!学校有食堂,留着家里人吃吧!”

妈妈在抽泣着。陈大婶子握着我的手,说:“老四,你可是咱靠山人,第一个考出去的啊!在外面好好学习,为咱靠山人争光。”我应允着,默默地走出靠山,眼睛开始湿润起来。

往事过去多年。家乡湛蓝的天空、飘香的小路、父老乡亲深情的注视、妈妈的眼泪、陈大婶的瞩咐……至今,仍印记在我的脑际中,深深地凝成几十年间的乡情、乡恋和乡愁。

一晃50余年过去,往昔如潮长潮落,草青草黄。50年前,我与靠山一别,久违没有再见。但是不知多少次我曾在梦中与她相见、对话,她如今怎样?山坡上还住着那些人家吗?山上小路还是那样崎岖吗?陈大婶子、父老乡亲们还好吧!夜晚靠山那特有的山上灯河还如此壮观吗?一切一切……寄托我无限的想往……

世事沧桑,思乡未泯。感恩那个深冬,终于把我一颗漂泊的心回归靠山,让我的多年梦想成真,让一个多年跋涉在外的游子重新找到幼时的胎标。

“下车了,靠山到了!”出租车司机的喊声,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揉揉惺忪的眼睛向车窗外张望,眼前是一片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商铺遍布街道、拓宽的平坦柏油路、公交车和各式轿车川流不息、人们走在街上满脸充满欢欣与笑容。

“错了,这哪是靠山!”我一阵惊愕。

司机看我不肯下车,用坚定和肯定的口吻:“老师傅,这就是现在的靠山,没错!下车吧。”

我起身下车,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同学围将过来,我们相互捶打,相互指点,在冰雪的路面上拥抱在一起,把几十年见不到面和想念的怨情一起释放出来,仿佛寒冷的冬天被我们溶化了,靠山也敞开了久违的胸怀。

往前,一路看,一路走,昔日记忆中的贫瘠、老破、落后的靠山没了踪影,从前的山坡不再那样陡立,从前的小路变成了大路,从前遍地的牛马车由汽车取代,从前的东西两山坡蓦然变成了两只手托起的一片繁华楼群,从前的老靠山变成了崭新的新区,还有从前许多许多不再,演绎成了思乡的永久符号,凝成了血脉与骨肉的永恒!

夜晚,俯瞰今日的靠山,东西两山紧密相连,楼挨着楼,条条街道相通,霓虹灯闪烁耀眼,一派盛世太平。走在靠山中心商场门前,买一串老靠山冰糖葫芦细细咀嚼,卖冰糖葫芦的老者告诉我:“这冰糖葫芦是老王头留下的手艺,甜脆香啊!一直往下传,传了近百年了!”,

老者见我是外地人,就又向我介绍起靠山来了:“咱这靠山,原来是靠山屯,穷得人都往外走,家家户户靠天吃饭。如今,世道变了,靠山人都舍不得离开这地方,原来山里的煤矿关了,变成大工厂,区乡企业20几家,靠山人有饭吃了。新时代的政策好,把从前的穷靠山变成了富靠山……”说到这儿,老者疑惑地停顿下来瞅瞅我,说:“怎么,大兄弟,你要在这落户?”

“啊,落户、落户、落户!”我欢喜地直点头。

告别老者,我一个人走在闪着晶莹的冰花路上,任街上的霓虹灯染红我的面颊,让浸蕴着靠山情愫的陈年思绪放飞。

啊!久违了,靠山。我回来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