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傍晚,深秋的凉风开始恣意地刮开,把路两旁的树叶裹挟得飘飘落落,好不凄然。小区施工停水停电,生活陷入亚瘫痪状态。孙女马上就要放学回来,她一进门就要吃饭,这是几年养成的习惯。孩子正是长身体阶段,每天消耗体力大,体内热量要及时补充,难免一进屋就要吃的喝的。我小时候也是这样。一放学进屋,书包还没放下,就猴急似地翻碗架子、掀锅盖、找吃的、找喝的,找到什么就吃什么,凉的热的顾不得,吃饱肚子就行。渴了,拿起漂在水缸里的水瓢舀一瓢水咕嘟咕嘟喝下肚。接着,把书打开,摊开本,开始在饭桌上或趴在窗台上写作业。写完作业,转身就跑出去玩儿。肚子里有了东西,写作业或者跑出去玩儿就有了足够的热量和体力了
闪念间,我想到如何为孙女准备“间食”。老伴说,已经停水停电了,什么也做不了,就去小区那边的小吃店买点吃的吧。一想,老伴的提议有道理,我就索性下楼冒着微微的西北风向一处小吃店奔去。拐过一道弯弯的小路,径直到了一条街上的一个叫“鑫红小厨”的小吃店。店四周还有几家同样类似的小吃店,每个店内闪着隐隐约约的灯光,极像招揽生意的信号。整条街上,流溢着晚秋半凉半温之风。夏暑去了,秋意浓了,街和店也变得稀疏起来。我走进“鑫红小厨”,偶有零星几个食客,店不大,摆有几张桌,倒是一个硕大的电子菜谱展台挂在墙上,电光一闪一闪地把里面五颜六色的各式菜肴映得分外诱人。老板娘风一样过来打招呼,像家人一样热情。想必这就是做生意应有的诀窍。我点过两道孙女愿意吃的菜和一盘水饺,也权当全家的晚饭,就在一边等后厨加工打包。此间,厨房不断传出的锅灶叮铛声和老板娘一阵风似地来回端菜的吆喝声,不断充进我的耳鼓。还有几个食客在一边大声调侃的喧笑声袭来,这些声音混杂一起在店堂内飘荡,像街的上下和店的内外演绎着秋的回想曲。
我在等待中回想。这时,一对穿着普通工装的年轻夫妇领着一个看上去八九岁的小男孩儿走进店堂。他们在一开门的刹那间,带着一股凉风径直奔那电光闪烁的墙面展台而去。男的中等个儿,头发有些花白,脸消瘦,衣服上着落着斑斑点点的灰渍。女的略高略胖,一双大手显得粗壮。她拉着男孩儿的手,男孩儿背着书包跟在她的身后,他们直直地站在闪光的展台前,仰视着闪动在他们眸前的菜谱。男孩儿挤在大人之间痴痴地同大人一样仰视着那闪动在他眼前足以让他垂涎欲滴的各色佳肴,菜谱里有油油的、香香的鸡、鸭、鹅肉菜品,有活龙活现的炸龙虾和小黄鱼等。他目不暇接,嘴角丝丝微动,喉下抖动着明显的吞咽。他一定是饿了,书包还没有放下。他的目光里跳动的是一串串想要马上吃到的香喷喷的诱惑。我无意中看着男孩儿,他近近地一阵儿一阵儿拉紧妈妈的手,像是亲近妈妈,又似暗示她什么。爸爸和妈妈不断地在展台前挪动脚步,用专注的目光在展台上搜索孩子想要要的既经济又实惠的菜品,他们一定是同我一样在为孩子放学后的“间食”而点餐,我想着。他们在搜索菜品中,外面的风弱了,刚才风把电线刮得嗖嗖响的声音遁去了,天色也渐暗下来。老板娘几次上前问他们,菜点好了吗?他们只是默默地摇头,没有作答,只依旧在闪着光的展台前徘徊、仰视、搜索,男孩儿只顾仰着头看妈妈,把妈妈的手拉得紧紧。转眼,又有一波食客来临,立在展台前大鱼大肉地点起来。男孩儿晕懵着凝视他们,又莫名望着眼前的妈妈。妈妈用大手抚摸一下齐至胸前的孩子的头,爱抚之意自然流淌在指间。稍刻,妈妈瞅一眼爸爸,爸爸满脸愧色地点头,他们在店堂一片嘈杂声中向门外走去。我揣着一颗疑惑与眷注的心,目送他们走出店门。他们边走,男孩儿边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向后回眸,恋恋不舍离开展台那闪着诱惑的光和浸着童年那种对食欲的渴望。
又过一会儿,饭菜打好包,老板娘送过来。我起身提着饭菜走出门外,风又有些放缓。秋天的风就是如此,停下来就有丝丝暖意,拂到脸上让人痒痒地生出许多回味。在路上,我想到我小时候也曾有过在飘香的饭店门前拉着妈妈的衣襟哭要好吃的渴望,也曾有过放学若能让妈妈领着进饭店饱餐一顿的奢想。孩子终归是孩子,谁的童年没有色彩斑澜的奢想与渴望?现如今时代变了,每个孩子的那颗童心,永远不会变。我拎着热腾腾的饭菜边走边想:这会儿,那个满眼透着渴望光芒的小男孩儿吃上他放学后的“间食”了吗?他的爸爸妈妈带着他又走了几家饭店寻找到他们所要的经济实惠的饭菜了吗?最后,我肯定:那个男孩儿一定会得到爸爸妈妈给予的温暖,一定能吃上他所看到的展台上的佳肴。但是,在那个特殊的傍晚,那个小男孩儿的回眸,勾起我许多遐想,永远会记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