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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以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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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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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去过的故乡


在朋友那里要了一本故乡志书,发现自己的名字赫然印在志书人物那一栏里,才猛然意识故乡并未抛弃我。只是离开太久,自己险些做了“忘恩负义”之人。

十三岁离开故乡到外求学,尔后又回到故乡教书育人十年有余,离开时已是大龄女青年。但,岁月阻止不了一颗狂躁出山的心,那时,羡慕大城市的繁华与热闹,只想在林立的高楼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做一个“城里”人。离开时,没有一丝留念,如脱缰的野马,还欣喜找到了奔驰的疆土。有人问我,你的老家在哪里?我的回答往往让问者不知所云,一致回答没有听说过。是啊,没有听说过,一个“与世隔绝”般的山村,又怎么能跻身进入“中国版图”呢?从此以后,当有人再问起时,我便把故乡拉拽到几十公里外有迹可循的“门面村”。我为自己的“聪慧”沾喜得意,渐渐的,我的故乡好像就真的成了……。我无数次深夜沉思,谎言就是这样,说得次数多了,好像假的也变成真的了。而自己,险些就成了那个在谎言里沉睡的女巫。

翻开志书的图片库,记忆一下子把我拉回到青春激扬的那十年。那十年,我是怎样在故乡的山山水水里停停走走的,是怎么想着逃离故乡,而如今又死命想回故乡的复杂情感呢?“妈妈,这个房子是哪里啊?”,在一旁看电视的女儿探过小脑袋,努着小嘴问我。“是妈妈以前的学校”“妈妈,你以前是老师”?女儿一连串的问题,发酵了我对过往岁月深深的追忆和故乡深深的歉意。我没有在意过故乡有如此丰富的人文风貌,更没有在意过故乡有如此的美景昭著于世。

我继续翻看着这本记录故乡生命的志书,我对故乡有丰富的旅游资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几年,我旅游的地方也不少,但都是选择去大城市看林立的高楼,去古都看辉煌的建筑。我的视觉定格在板水沟景区这一页,板水沟,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名字,就在我家斜对面猫头山脚下,短短十多公里的路程,我却从未去过。还是一位友人告诉我,在沙湾镇混子村有一个叫板水沟的地方,有着世外桃源般的仙境,特别是那一河山水,清澈见底、凉爽惬意,掬水可饮。当时,我心犯疑惑,也犯不屑,思忖着这都是城市人找优越感的说辞,仙境?你去待吧,待个一天两天还行,让你一辈子都待那儿,我看你怎么个美法?现在,我为自己的浅薄感到羞耻,为自己的麻木感到可笑,我的灵魂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志书介绍说板水沟是仙人山山梁和娄山山脉环西蔓延中自然形成的一条长16.5公里的山峡,峡谷谷底均宽48米,顶部均宽300米,峡谷两山山巅呈起伏状,峡谷陡峭的山体长满上千种杂树,沟底有上百处泉水喷出流淌到河中,河水清澈透明,清凉刺骨。绿树中百鸟鸣叫,山花烂漫,河流中鱼儿跳跃穿梭。为何叫板水沟呢?山峡生有楠木、红豆杉、银杏等国家珍稀种树,相传在古代修建京都宫殿就需要这些优质的木材,当地官府工匠到此砍伐木材,并锯成板方顺河流飘逸出山,当地人就把这条飘逸板方的河沟称为板水沟。板水沟里有四处景区:两岔河、羊尸岩、方竹坪、三岔河,两岔河是旧事漂放木排的聚集地、羊尸岩则是一头被三匹豹狼追至悬崖跳崖而被藤蔓架在半山腰的羊无人可救而得名、方竹坪则是满山生长四方形的竹笋而得名、三岔河则是三条水溪汇集成河而得名。看着这清晰简洁的介绍,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急迫的心情,这么多年守着的这方水土,居然能忘情到从未问津?我为自己是沙湾混子人而羞愧,决心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回到家中也是午后,天空有一丝小雨,但不足以遏制我飞跃的脚步。姐姐与我同行,我们驱车在河底漫步前行,打开的窗户灌入阵阵凉风,有一丝冷意骤然而至。姐姐回头关切地说:“这里温度比外面低”,劝说我把车窗关上,不要因为此沟而感冒躺床,那就太不划算了。我没有关上车窗,而是让几十年前就该吹拂我的山风吹拂着,正好吹醒昏昏沉沉堆积几十年的歉意。“要是大热天来就好了”,姐姐继续说着。是啊,可我按捺不住想识得庐山真面目,迟缓一刻都是亵渎。大热天赤脚在水里走走、抓点小鱼、螃蟹、石炕那才叫有趣,那才叫回到童年的感觉。我安静地听着姐姐的诉述,暗喜忽略这么多年大自然赐予的仙境,还好找回来了。我们在一块宽敞的河滩停车徒步前往上游而去,姐姐说,从这里一直走,可以走到桐梓,我惊讶的反问道:“真的”?“当然是真的”,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从混子村历经五一村、工农村、建设村便是这近在家门前的板水沟,在继续前行便是了桐梓的官仓镇。“妈妈,前面有人在烤烧烤”,女儿尖声的喊起来。他们架起的烧烤架上放着醇香的食物,最醒目的则是刚上架的鲫壳鱼,女儿不自觉的走到了烧烤架前,害羞的说着:“好想吃鱼啊”!陌生的烧烤人笑眯眯地看着女儿,说这几条鱼都是河里捉的,捉了老半天,这鱼“狡猾”得很,小妹妹你吃了会更聪明的。女儿扭头瞅着我,想征求我的同意,我对女儿笑笑点头以表示同意。我和姐姐则站在他们支起的一堆柴火旁,驱逐有些寒意的身体。当我们准备离去的时候,他们搭在小木屋旁的帐篷吸引了女儿的注意力,嚷着她也想进帐篷里去玩玩。姐姐忙上前说:“我们到前面鱼塘去钓鱼”,一听钓鱼女儿就跟着我们蹦蹦跳跳的走了。上游确实有一个很大的鱼塘,这些都是就地取材,水是板水沟的水、鱼是河里的游鱼,就算买了鱼苗来喂养,也是这水喂养长大,也比“闷”鱼塘的鱼新鲜嫩滑。女儿兴致勃勃的走到河塘边,却嚷着说没有鱼竿,有了几分愠色,扭头嘟嘴责怪我为什么没带鱼竿了?因为,在她的心里,母亲就是万能的,无论何事只要问母亲,母亲都能第一时间解决。为在女儿心中有这样的地位而高兴,但也为有这样的地位而深感“烦恼”。这时,一位胖墩墩笑眯眯的中年妇女颠着脚步跑了过来,谈论着有关钓鱼的事项,女儿这才露出了笑脸。可半天不上钩的鱼儿,让女儿失去了耐性,丢下渔具跟随一地奔跑的“山鸡”玩耍去了,“山鸡”在女儿的追逐下居然试着飞翔,女儿惊得直喊:“鸡居然都能飞?”。我和姐姐哈哈大笑,笑高楼大厦里哪知道生命奔跑的快乐,哪知道与大山共呼吸才是生命最初的状态。没有钓鱼经验的我们,无法取得鱼儿的垂爱,它们始终不光顾我们的鱼钩,最后,还是鱼塘主人馈赠了我们几条。

天逐渐暗下来,湿润的空气袭击着我们的裤管,我打了寒噤,女儿也嚷着说:“妈妈,你是不是把裤子给我穿少了呀?”我和姐姐相视一笑,牵着女儿的手跑了起来。“妈妈,哪里植物是植物界的杀手呀?”,随处可见的荨麻含着笑意生长在这片朝气四溢的土地里,“就是这个像鸭掌一样植物就是杀手吗?”,女儿认真地揣摩起“杀手”,用稚气的童声惊喊起来,“妈妈,杀手身上长毛了”。而现在,这些“杀手”却是野菜馆里的珍稀美食。我看着路边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的野菜,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为什么以前的猪肉好吃,就是因为猪大爷吃了这些天然的补品。我们继续徒步在这清幽雅致的峡谷溪水间,峡谷层层的绿意在溪水两畔蜿蜒起伏,我为这绿、这山、这水开始浮想联翩……有些倦怠的联想里突然闯入一位步履缓慢却稳健的老人,她的背篓里有着初生的竹笋、有带着泥土气息的折耳根。姐姐说:“下次我们带把刀来”“也背个背篓来”,我附和着姐姐说。“你们要就拿点去吧”,老人低沉而明朗的说着,姐姐推迟说无论如何也要给钱的,“你们随便拿吧”,姐姐拿了几把折耳根、竹笋,也把钱塞到老人手里,老人却说用不了这么多,硬要把十块还给我们,让我们只给两三块钱就够了。天空越来越暗,雨丝开始洗涤我们的发丝,落单的鸟雀开始找寻着回家的窝。悬洞里不知是何动物跳跃飞窜的声音惊扰了我们,我们举目望去,却扑了一个空。“妈妈,是不是猴子呀”也许是吧,也许不是!。而此刻,伫立山巅的姊妹峰却粘住了我们的双眼,它们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茂密的绿色植被铺染在它们的身躯的每一个角落,而山尖升腾的雾气更像是它们两姊妹呼出的热情。“妈妈,城堡也”,女儿动听的声音随流水、微风盘旋姊妹峰巅,它们腼腆的遮掩了双眸。我举起手机,把此刻留在了相册里。姐姐催促我们加快脚步,我们瑟瑟的躲进了车里,开启了回家的路程。

女儿很快就在车厢温暖的气息中沉沉睡去,我却没有丝毫困意,心中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呼唤。如果……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定会坚守家乡不再远离,守着这方水土、守着父母,守着百年之后的自己,做土地忠诚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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