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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源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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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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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驻站内刊征文参赛作品||雪:或一座城市的若干注释

雪:或一座城市的若干注释

 

 

 

 

就从这里开始吧。

松花江、太阳岛、冰雪大世界,哈尔滨的雪在塞北生长着。

雪下在雪里,冰默默地吹着风。树木的叶子是要落尽的,只剩下清癯的枝干切割着天空的寂寥,映衬着冬天的冷。如果,一片叶子就是一天,那么落尽叶子的树就是一位有着沧桑故事的老人吧。对于哈尔滨来说,金甲神龙保护龙珠,并且勇战恶龙造福百姓的传说,仿佛就是昨天。今天的哈尔滨,有雪,瑞雪兆丰年。

雪,落在哈尔滨,是那种势不可挡的倾倒,是浩浩荡荡,是铺天盖地。一场大雪过后,房子不见了,院子不见了,路不见了,树桩不见了,电线不见了,甚至连雪也不见了。只有苍茫的白,夜色的黑和灯笼的红。红红的圆灯笼,是最温暖的颜色。也许,正是这种颜色一直温暖着萧红的坎坷人生,她才能不向命运低头,以柔弱多病的身躯抗争整个世俗。就如她在《呼兰河传》的结尾所说:“以上我所写的并没有优美的故事,只因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

呼兰区城南二道街204号,是萧红的出生地,现已辟为萧红纪念馆。这是清末传统八旗式住宅,保留着满族民居建筑的风格,青砖青瓦,土木建造,正门的门楣上悬着“萧红故居”的横匾,是陈雷题写的。一九一一年,就在这所典型的满族民居里,萧红出生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影响小镇人们卑琐平凡的生活。小镇虽然地处穷乡僻壤,但居民生性乐观,日子并不寂寞。所以,在萧红因逃婚离开家十多年后,仍万般怀念这个她度过了童年的小镇。这里留存着她人生中最美好的韶华岁月,在小镇的雪里,在小镇的冰上,她曾经编织着自己的快乐和悲伤,一阵风吹过,那漫山遍野的积雪就徐徐升起了烟雾,迷离,悠远,经久不散。

 

雪,慢慢地下;水,一点点结冰。

哈尔滨的冬天,仿佛是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的。坐上马拉爬犁,或是狗拉雪橇,迎着凛冽的西北风,滑行在镜面一般的松花江上,每一分钟都有不同的感受。或者干脆站在冰上,抽冰嘎,溜冰,接接冰气,看着冬泳的人浑身升腾起的白色烟雾,赞叹之余又另有一种意境。

冬天的哈尔滨,没有了繁花锦簇,没有了郁郁葱葱,有的只是冰雪,是融洽,是神奇瑰丽,也是谜一样无影无踪的到达。在这里,冰与雪在能工巧匠们的手中,顷刻间,就幻化成了冰酒吧、冰旅馆、雪圈场等姿态各异的形状。在这里,各种各样的形状都是冰雪的形状。在冰雪大世界里游览,步行是最好的方式。每走出一个迷宫就出现一种景色;每拐过一个弯路,又有另一番天地。就像苏州园林,曲径通幽,又豁然开朗。游客们使出浑身解数抵抗着严寒,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寻宝,攀冰岩,打雪地高尔夫,踢雪地足球,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上了冰雪的灵气,从而超凡脱俗。

在冰雪中畅游,走着走着,你偶然间停下来的地方,竟然就是历史的边缘。而当你试着朝里走,走进金源历史博物馆,仿佛顷刻间就回到了金代,仿佛看到完颜阿骨打坐在中军大帐中和将领们商议军情,仿佛看到完颜希尹受命在创造女真文字,仿佛看到女真、契丹和汉族百姓在共同创造建设这一座都城。那些年的雪一定下得很大吧?或许只有潜伏进内心的冰?我们不能知道,我们只能知道,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在这里编织着充满诱惑的生活,在哈尔滨的雪里,在哈尔滨的冰上。

也许我们所谈论的并不是过去,而是,过去在谈论中一点一点出现了。那么,当年的那一场雪在这样的谈论中已经下了多少年?还要下多少年?那惟一诱惑我们迈出脚步的是一场雪,还是一个过去? 

 

冬天的哈尔滨,冰灯仿佛就是这座城市的街头雕塑,在这里,街道有多少,冰灯就有多少。我们真的不能想象,没有了冰雪,哈尔滨的冬天还会是个什么样子,我们只是感到了,就是这一些冰雪,使哈尔滨增添了无限的生动和纯真的味道。

在众多的街道中,最负盛名的就是中央大街了。这是一条悠长又悠远的街道,是当年修筑中东铁路时,运送铁路器材的马车在沿江的古河道上开出的一条土道,后来由俄国工程师科姆特拉肖克设计、监工,铺上了方石。今天,我们踩在街石上,街石发出“哒哒,哒哒”的声响来,如歌的叩击,使每一天都绘声绘色地美妙起来。长方形的条形石,大小如俄式的小面包,一块一块,精精巧巧,密密实实,光光亮亮,以纵向朝上艺术地铺满整条街。据说当时一块方石的价格就值一个银元,一个银元够穷人吃一个月的。几百米的大街可谓金子铺成的路。据有关专家测定,中央大街的方石块还能磨上一二百年。

方石使得中央大街顿时显得华贵起来。

随意地走在中央大街上,不用去理会别人在想些什么,也不用怕人家会读懂你的心事,散散淡淡,从从容容,走着走着,偶一抬头,便会有一片、两片、无数片的雪花飘落,仿佛天使的亲吻,冰凉而不失温润。在中央大街上走着,遇见或者不遇见都是无所谓的,只要有你和老街,你和老街的缘定今生,就够了。

也可以随便地找个由头,加入到排队买面包的行列,或者在冰天雪地中,穿着羽绒服,哈着气,跺着脚,吃上一根马迭尔冰棍。想就想了,做就做了,没有问题也没有答案一次,二次,接二连三,路过的人终于成了排队的人。这样的体会仿佛是远航的小船停泊港湾,仿佛是笼中的小鸟翱翔天宇。所以,初来乍到的游人和常来常往的朋友,都来到了这里。

我们就这个话题说开去,耳畔响起了萨克斯的悠扬旋律,是DAVE KOZ那首《I Believe》。华灯初上,在中央大街上漫步,经常会看到一些时尚装扮的年轻人在深情款款地演绎。什么也不说,跳动的音符在诉说,什么也不做,安静地站在原地,听一听,听愁肠百转,听云淡风轻。然后,春夏秋冬。

 

外地人来到哈尔滨,都会到松花江边去走一走看一看,他们说着防洪纪念塔的由来,看着勇敢的人们坐着爬犁大声呼喊着冲下陡峭的冰道。有的人坐下来,坐在防洪纪念塔的围廊下看着人头攒动的广场,若有所思。有的人喜欢躺在厚厚的积雪上,安静地听着雪花那魅惑人心的低语。被滤去了寒冷的阳光,沿着由我国建筑师李光耀参与设计的防洪纪念塔瀑泻而下,轻意的就温暖了整条江整个人,塔不能言,江也默默,相友相伴,随意又随和。

一座冬天的城市,雪是少不了的。柳絮一般的雪,芦花一般的雪,轻烟一般的雪,所到之处,纤尘不染。在春天到来之前,防洪纪念塔是无声无息地伫立在冰雪中的,在春天到来之后,冰雪就融化了,而塔,还是无声无息地伫立着。雪,被阳光品尝之后,就不知不觉地化成了春天的泥泞,夏天的雨水和秋天的雾霭。

是的,一座属于江水的塔,一座属于冬天的城市,一场绵绵无绝期的雪,一群走在雪里的人们,没有了口音和水土的隔阂,没有了家乡和异乡的区别,只因了这一江水,这一场雪,这一次前世今生的相遇,心中便充满了喜悦。

 

一句话就能分泌出一个冬天的时刻,小心翼翼地走在“老江桥”上,看着封冻的江面借用无人的岸,来加深悠远,空中飞舞的雪花在越过自己的远,慢慢卷起帷幕,抚摸写在桥栏杆上的每一个字,想象桥上的一把锁就是一颗心,默默守护的就是当初那一句最真的承诺。

对于外地的朋友来说,“老江桥”就是谍战剧里情报的交通站,就是时装剧里的温馨浪漫和心事重重,抑或是观众自己心里面因了另外的事情有一点起伏,就借景抒情,生发出另一番崭新的意境来。对于哈尔滨人来说,“老江桥”是老年人的历史,是年轻人的爱恋,那一字一句写在桥栏杆上的话语,更是许许多多的祝福和依依不舍。

很多的资料上都说,姚锡九发起建造了哈尔滨的第一座跨江桥梁,哈尔滨人亲切地称为“老江桥”。就在大桥要竣工的时候,他制造了沉箱进水事故,淹死大批水下作业工人,他却大发其财,令人深恶痛绝。事实上,这些记载并不完全正确。老江桥建于一九零零年,当时的姚锡九只有八岁。这是最初的采访者和被采访者的混淆,还是后来写作者没有核查,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哈尔滨人对汉奸的痛恨我们是知道的。哈尔滨人又是豁达的,为人厚道,就像这下了千年万年的雪,春天来了,雪融化了,化成了水的雪汇入松花江,在老江桥的身边流淌着,不舍昼夜。

现在,就在哈尔滨,就在这个雪天,让我们走上老江桥,收藏好那一份真挚,然后踏着钢制的桥板穿桥而过,或是站在桥上蓦然回首,雪下雪停,那舒缓的节奏,那素洁的纱衣,那空灵的吟唱,像一种特别的花香味道,它消失,让人难以复述。

 

让我们来谈谈教堂吧。

圣索菲亚教堂是远东地区最大的东正教堂。它的巨型洋葱头式大穹顶,是典型的俄罗斯建筑的屋顶形式,主穹顶和四个小帐篷顶及后屋顶共有六个十字架。高耸入云的金色十字架与红砖绿顶相辉映,宏伟壮观,古朴典雅,充溢着迷人的色彩。

沙俄东西伯利亚第四步兵师修建中东铁路的时候,修建了这座随军教堂,全木结构,后来在木墙外砌了一层砖墙,成为砖木结构式教堂。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教堂关闭后曾经被用作仓库和练功房,建筑主体破损,教堂内壁画、乐钟、十字架丢失。如今,经过了保护性修复后的教堂,已然成为哈尔滨一个独特的景观。

现在,让我们穿过经年的冰雪去聆听教堂的钟声吧。

听,是无限的。在有限的岁月中,有限将以无限的样子被记住。

听,有时需要两只可以解读时间和心灵的耳朵,需要那么一点奇妙的、有趣的、呈现另一片景色的想象,仿佛梦中飞舞的雪花涌上指尖,仿佛月光落入感官之海。

钟声响起,时间的片段,精神的片段,雪的片段,仿佛飞鸟不停地向上攀升,直至消失在悠悠苍穹的最深处。此刻,如果我们从钟声中仰起脸来,就会看见那些耀眼的星辰,看见离我们最近、最璀璨的那一颗,泪一样滑过时间的眼角。钟声引领着我们在大地上行走或停顿,沿着雪花飞舞的季节,无调性地走过原野、树林和山岗,然后开始慢慢步入永恒。只是,当夜的尽头终于响起耳熟能详的钟声,那些在冰雪中走散的面孔却不再回来,他们已经听到了被记住并将继续传承下去的不朽的钟声了吗?

站在有着近百年历史的教堂前,感受到整个广场凝聚在冰雪的优美韵律与建筑的智慧之光里。那一块块仿旧如旧的砖,那一面面雕砌精美的窗,那一盏盏金碧辉煌的十字架,在雪后阳光的照耀下弥漫着古典优雅的气息,让人无法释怀。每到夜晚,欧式庭院灯放出淡淡柔光,整个广场宛若一屡轻纱笼罩。

或许,雪后的钟声只是上帝的匆匆一瞥:坐在空无一人的长椅上,我们仿佛看到了智慧之神索菲亚历尽风雨后的容颜。只是,对上帝的冥想并不是沉浸在一种洁白的孤独里,对我们来说,钟声:仅仅是一个祈祷而已。千年风雨一座钟,钟声消散了,教堂却是风情依旧。

 

雪,还在无声无息地下着。

一分钟的雪下了一千年,还是一千年的雪下了十分钟?一座城市与一条江,就像是没有故事的人讲的没有人的故事。那等在故事里的容颜,如雪花般飘落。

长成于此,或是打这里走过,能读出这一场雪的心事,能听懂这一江水的歌吟吗?日升日落,寒来暑往,渐渐的,你就是长在哈尔滨这棵树上的一杆枝桠或一片叶子了。雪下雪融,水都在温柔地流着,在彩灯的映衬下熠熠生辉,这是一种淡泊的宁静。这样的情怀,不依附于任何的斤斤计较或是坦荡博大。这样的情怀,可以飘逸浪漫,也可以豪迈奔放。这样的情怀,就是塞北的本质与原来,就是哈尔滨的过去和未来。而当记忆与遗忘再没有什么不同时,漫天的飞雪,就在这样的季节,走进了我们的心中。

在这里,冬天,不仅仅是季节;雪,也不仅仅是节气。

在这里,“雪”这个字,比一切雪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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