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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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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唠叨||姜海霞

母亲的唠叨

姜海霞

 

    

“老闺女啊,到人家好好过日子,妯娌多,大不见小不见的,啥事都别较真儿,也别挑三拣四的。你婆婆三个儿子没姑娘,咱对人家可别分心眼儿啊,这人啊,都是两好割一好,对妈啥样儿,你就对婆婆啥样儿,多给咱娘家人长长脸,等以后啊,妈去你家串门儿,也能讨个婆家人的乐呵脸啥的……”

这段话,是我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母亲一边为我整理嫁妆,一边语重心长地叮嘱着明早即将出嫁的我

那一次,我没有像以往那样排斥母亲的唠叨,而是认真地把她叮嘱的话听完。因为只有母亲了解我的脾气秉性,怕我在婆家受委屈,她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我怎么去适应新的环境,怎样与不熟悉的婆家人相处。而我心里也明白,从明天开始,我就要离开她的身边,去开始新的生活,以后再想听到她的唠叨,就不那么容易了。

说真的,从小到大,听的最多,也最烦的就是母亲的唠叨。那时候岁数小,根本不懂母亲的话怎么就那么多。明明知道我们不爱听,甚至都觉得烦,可她还是没完没了地唠叨个不停,特别是我们姐弟几个每次要出远门的时候,母亲总是一边帮收拾东西,一边便开始发挥她的特长。甚至有的时候人都走没影儿了,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叮嘱声。

直到我结婚生子,自己也做了母亲才知道,原来母亲的唠叨和叮嘱,是身为人母的“通病”。只有亲生母亲,才会为你牵肠挂肚,才会有那种对骨肉的特殊爱。即便是儿女不爱听不理解,她也要把心里想说的话唠叨完。似乎只有这样,孩子们才会一路平平安安,千顺百顺。

1990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里重点高中,这就意味着我马上要离开家,去县里读书。眼看临近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母亲由最开始接到录取通知书时的喜悦,逐渐地变得郁郁寡欢。我知道她是真的舍不得我离开她,因为我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也是她和父亲最疼爱的老丫头,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竟然从来都没离开过家。

当时的交通特别不方便,我们村到县城是近五十里的土路,也没有通客车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

离开学的日子还有好多天,母亲就已经为我洗干净了被褥,备好了洗漱用品。去学校报到的那天早上,没等太阳露头儿,母亲便早早起床,开始为我准备需要带的东西,她怕我吃不惯学校的饭菜,给我煮了十多个的咸鹅蛋和淡鸡蛋,这在平常,只有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才能有幸享受到如此的待遇。而那天,母亲却为我破了一次例,装了大半兜子。母亲还为我炒了两罐头瓶子的熟咸菜,烙了一摞子的红糖饼。等我起床的时候,母亲已经把好吃的都装进了帆布兜里,连同行李和洗漱用品一起板板正正的捆在自行车后驮货架子的两侧,等我和父亲一吃完饭,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临行前,母亲红着眼睛叮嘱我“老闺女,到了学校听老师的话。妈不在你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舍不得花钱吃饭。等天凉了,多穿点衣服,别冻着。妈给你拿的这些好吃的,自己别吃独食,和寝室的同学分着吃,以后有个大事小情的,也好能相互帮助一下。还有啊,上街买东西的时候,多约几个女同学一起结伴走。唉,你要是个男孩子,妈也就不这么惦记了……”

我强忍着泪水,一边点头,耐心地听着母亲的叮嘱,一边牵着母亲的手,跟随推着自行车的父亲,一起走出了家门。

母亲陪着我们爷俩一起走到村口,在一棵大垂柳旁停了下来。她帮我捋了捋头发,又帮我抻了抻发皱的衣服,哽咽着说“老闺女,一定要记住妈说的话,没钱了给妈写信,有熟人捎信儿回来也行,我让你爸骑车子给你送去,千万不要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人生地不熟的,千万别到处乱走。还有,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和同学好好处,啥时候想家了就回来……”母亲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生怕我忘记了她的嘱咐。

“你看你,唠叨没完了,孩子去上学,又不是去上战场,再磨叽一会儿天黑了,还让不让我们爷俩了?”站在一旁的父亲见母亲依依不舍,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硬是拉着我上了自行车,一溜烟地向前方驶去 。

此时的母亲,依旧站在村口,举起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向我们挥手道别。 我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偷偷地流着眼泪,心里有万分的不舍。望着母亲渐渐模糊的身影,她那熟悉而亲切的叮嘱声,似乎还在我耳边回荡……

在母亲的唠叨中,我度过了纯真少女时代。当我第一次经人介绍和爱人相亲时,母亲依旧叮嘱我“老闺女啊,找对象别看男方家的条件好不好,主要看小伙子人品行不行,穷过富过都是一辈子,只要不挨打受气就行,女人啊,嫁出去那一天,就由不得自己了,命都是人家的……”于是我按照她的标准,嫁给了现在的老公,说真的,大半辈子都是我说了算,确实没有挨过打,也没有受过气。

母亲对我最后一次的叮嘱,是她过世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当时,空荡荡的屋内就我们娘俩,她侧身躺在炕上,我偎依在她身边。母亲有气无力地抚摸着我的手,气喘吁吁地说:“老闺女啊,妈可能没几日活头儿了,你爸在那边等着我呢!哪天妈要是真走了,你也别太伤心,就当我去伺候你爸了。你想想,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儿,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有,吃不好也穿不暖的,我去了他也好有个伴儿,再说了,你们姐弟几个的日子也都过起来了,妈也就没啥可惦记的了。还有啊,以后等你娶了儿媳妇,一定要好好地待人家姑娘,人家孩子也是娘的心头肉儿啊!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婆媳关系处好了,好运气啥的就都会自然来了……”

不知不觉中,母亲过世已经快九年整了。母亲当年的唠叨,现在再去细品真的让我们受用终生啊!因为那些听似唠叨的话,都是母亲日积月累的人生哲理,更是母亲对我们长长的惦记与牵挂……

     

 

母亲的纳底锥子

 

我家的针线盒里有一只小巧玲珑、纯铜色的纳底锥,虽然它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但那是母亲给我留下来唯一的遗物,因为对母亲的思念,我一直把它安放在针线盒里,就像母亲的身影一样时刻跟随着我,守护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平安和健康!

母亲坚强善良的性格中掺杂有着东北女人的泼辣,据家里的亲人回忆,我的骨子里就留有很多母亲在世时的影子!

我是1972年出生的,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是一位“上得了厅房下得了厨房”的好女人,爷爷奶奶加我们姐弟六个的吃喝拉撒睡都由她一人经管,咱别的不说,光家里十几口人四季穿的棉鞋和单鞋一年就得几十双,这巨大的纯手工活儿全部压在母亲一人的肩上,那可不是一般女人能承受得了的,现在回想起当初母亲能把我们姐弟六个拉扯大并且养育成人,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一天的休息日,田里忙的时候她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等入冬闲下来的时候,便开始做我们全家够穿一年的布鞋。母亲有一手好的针线活,特别是她做的布鞋穿起来大小合适,既好看又舒适。

做鞋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首先得把穿破的旧衣服剪成一块儿一块儿的,用打好的浆糊把布块儿粘贴在面板上,布块儿要一层一层地粘,够厚度了就可以,然后拿到外面在太阳光下晒干,这个过程东北话叫“打袼褙儿”。母亲把提前剪好的鞋样儿用针线订在袼褙儿上,沿着鞋样儿的周边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把袼褙儿剪成鞋底状,再把鞋底儿的边缘用白色的帆布条圈纤起来,最后对比齐整后用糨糊粘合在一起,放在热炕头烙干后,一双完美的鞋底子就做成了,接下来的活儿就是用撵好的麻线纳鞋底儿了。

母亲纳鞋底的功夫可不一般,速度是又快又板整,扎下去的每一针都是准而有力,当然纳底锥子在她手里就像变戏法似的翻来覆去,熟练的让你目不暇接,针针都扎在对应的位置上,从不失误,一只鞋底儿也就一上午的工夫就能纳完,和邻居婶子大娘们比,母亲纳底儿速度和手法绝对是一流的,可以说是堪称一绝!

母亲纳鞋底儿基本上是在茶余饭后,有的时候在家里,但大多数都是拿着活儿去邻居家做,一边唠嗑一边纳,既不枯燥乏味,又能唠唠家常,偶尔我也能借光跟在她屁股后出去溜达一圈,陪母亲在邻居家待上一阵子,给她们打打下手,听她们唠唠嗑儿,打发打发时间,顺便也解解闷儿!

鞋底儿纳完了,母亲就开始捋鞋帮儿,大人们一般都选黑色的“趟绒”布做鞋面儿,而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孩,所以选的是红趟绒!母亲把捋好的鞋帮儿放在缝纫机上匝线,匝好后就开始用撵好的麻线绱鞋了。

绱鞋分从里上和从外上,母亲习惯于从里上,从里上的鞋相对来说省力省时又好看,而且还不用塞湿沙子,特别的鼓溜!

通常情况下给我做的鞋要比哥哥们多两道程序,比方说为了更美观一些,母亲要在做好的鞋面上镶嵌一圈的花边,鞋面上上一只用布条捏扎的蝴蝶结,这种漂亮的鞋穿出去常常被身边的小伙伴儿们羡慕赞赏,同时也满足了我那颗小小的虚荣心,甚至有一次鞋还被班主任老师拿去做样本,打算模仿着给她女儿也做一双同款式,但结果无论怎么努力参照研究,她都没做出母亲的效果,为此也让我对母亲有了更深的崇拜和爱戴!

穿手工布鞋的年代过去了,再也找不到当年手工布鞋的影子,这门民间手艺也渐渐流失,而我们无法遗忘的是:我们的人生之路是穿着母亲做的纯手工布鞋走过来的,脚下踩的是母亲一针一线纳的千层底儿,每一步走的都很稳健,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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