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是孤独的火焰||一歌

忍耐是孤独的火焰

一歌

虚无

天空的高度始终是模糊的

它以空旷包容或消解一切

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它的尽头

我只是经常这样抬头看

看见了什么，也没看见什么

那些颗粒饱满的星星

将见证我们的最后一个丰年

怎奈一切狂欢都可能在半空瓦解

只有永恒的虚无

弥漫在高傲和谦卑之间

忍耐是孤独的火焰

铺天盖地的冬

裹挟着冰雪，把大片大片的寒流

摔进北方的大街小巷

云雾被冻僵在半空

把天压低了一大截

此时一个人出去是孤单的

连自己的影子都不知所踪

由表及里的失重感

让飘飞的欲望七零八落

唯有忍耐正一点点聚集起来

结成不朽的期待

正如一棵昏然似睡的树

它的根依旧高傲地醒着

空

空，在头顶聚集成强大的信号

排山倒海，举目可见

它有时也会心余力绌

所以才有不能抵达的阳光

所以才有静夜的相思绵绵

所以才有喊一个人的名字——

回声悠远，应答来自断桥的对岸

空，有时也在脚下漫延成肆虐的潮水

俯拾皆是。只要你有一双干净的手

就可以抚摸前世的疼痛

呼吸之间，空亲近了你的五脏六腑

不是虚幻。它是最简单的真实

简单到不用看，不用想

无需躲藏，无需防备

空，在时间的轴线上也从未缺席

从远古，到你所不至

你只能填充一个点，或者一个放射的线段

很快就被更远的地方所逾越

那巨大的空，让你所有的旅程

——化为乌有

原谅

原谅一个四处乱跑的孩子

他学步不久，像一只初飞的燕子

他可能挡了你的路，等一等

或者绕开吧

也可以停下来，看着他笑

笑着笑着，就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原谅一个衣衫不整的汉子

他在返乡途中来不及卸下疲惫

他身上可能散发着汗味、烟味、酒味

你可以躲开一点

他可能也会刻意走远一点

这空出的间隔，不要固化为阶层的藩篱

原谅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他可能疾病缠身，衣衫不整

他身上，有风雨雷电的纹路

有梦想破灭的疤痕

他一点一滴失去过往

也无力涉足远方

原谅自己，多年以后

可能变成一只鸟，落在熟悉的

曾经瘦小的树上

是一只看惯世间悲欢离合的鸟

是一只忘了自己前世的鸟

一场春雪

有时，两朵雪花碰在一起又分开

有时，即将落地的雪花重新飞起来

仔细看，并不是每一朵雪花都完整

这场雪，下在立春过后

对即将到来的春天来说

它是一个迷魂阵

到处白茫茫，哪里才是最好的入口

风也不再轻手利脚

它把背负不起的雪扔在地上

反复揉搓，直到自己也晕头转向

越来越稠密，越来越白

抬头看天，一种眩晕感袭来

像是神经被阻断，像是身体在下沉

脸上的痒，不知来自对春的渴望

还是对这返场之冬的抗拒

冷热交替，这人间常态

具体到一张脸上，就是一场风暴

而那雪敲出的低音足够隐蔽

这强塞给初春的白

颤抖着，像一块块纯洁的补丁

夜行

我走夜路的经验是

走更黑的地方，而不是亮处

比如，路边树林里的小路

建筑物的外墙边

而不是路灯下的人行道

深夜无人，我也只是一个暗影

我看得见明亮处的一切，我盼望着

那一切都越来越接近天堂的样子

没有危机，没有恐惧

我在暗处行走，像一个坏人

即便出现了一个真坏人

他也无法判断，与刻意隐身的我相比

究竟谁更坏。何况

我也不是毫无防备，我吞进黑暗

呼出勇气，这勇气一膨胀

夜色便退缩一大截

此时可以坦然地环顾四周

我目光带毒，可这世间尽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