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芦苇||王志娟

故乡的芦苇

王志娟

就这样

就这样，春风漫过村庄时

我的篱笆下

就会撒上蔷薇花的种子

平常的日子里

打理打理庄稼

翻翻书，偶尔也会想起

风摇芦花就回的那个少年

闷了，就带上小小

去田野里转

眨眼工夫，它就去扑蚂蚱

撵飞禽。撇下我

远远地和青山说话

就这样，炊烟落落起起

芦花一茬茬的白

我和光阴不紧不慢地

一起走在路上

芦花白

此刻，村庄被大雪覆盖

两只鸟雀落在木栅栏上

一眨眼被风刮散了

田野空旷，遍地茬子

那些站立在冰面上的芦苇

籽粒飞走了，落在

上面的雪代替芦花白

夕阳下镀一层金

像我的忧伤那样美

站在冬天不会停下来的北风中

等十八岁时遇上的那个

风摇芦花就回的少年

铁海棠

下过了两场霜。傍晚时

那盆铁海棠被我搬回了屋

它还在开花

阳光越足，开得越艳

睡在花间的一只蜜蜂

被一同搬了进来，在屋里飞了一圈

落在窗玻璃上，小爪子急切地

倒腾着，找不到出路

我急忙打开窗户

瞬间，它便融入了茫茫夜色

像来过又无奈远去的灵魂

铁海棠安静地开着

一缕花香若隐若现

它，是已故姨妈留给我的念想

已经陪伴了我整整十年

遇见桑树

这里是安静的

只有山风，和我走路的声响

一棵挂满紫色小星星的

桑树

似乎在黑山等了我好多年

听人说，这是一棵野生的桑树

它庞大的荫凉下

几只小蚂蚁忙忙碌碌

两朵黄花低声交谈

轻轻地加入到它们中间

我要在这里歇歇脚

摘几粒桑葚尝尝

待蓄满力量之后

还要继续赶路

我要去前面的远方

那里，有神的光芒

江边的鸟巢

从江边回来已经好多天了

裤脚上仿佛仍挂着江湾的浮尘

身体里则住满了路上的风景

在歇脚的树荫里

看见树上有两只鸟巢

空荡荡的，随江风晃动

一只蝈蝈在不远处急切地叫着

是不是我们一群人的到来

打扰到了它们

而这些天总是下雨

我一直惦记着，那等待中的

暖巢，是否迎回了

风雨中的小鸟

蝴蝶

一只黄底黑斑点的蝴蝶

粘在一茎苇叶上

风吹过，它没动

我经过，它也没动

阳光炽烈，天空中偶尔漏下三两声鸟鸣

赶路的我，停下脚步

在黑山，我与它

度过了一截安静的时光

再访塔头

仍是那片江湾

最后的塔头，士兵一样

守在这里

风缓缓吹过

那份安静和空灵

让人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改变

除了岁月，前移了1825天

故乡的芦苇

那片芦苇，一直长在屯东头

只是现在，刚刚被机器放倒

打成一个又一个草包

几只喜鹊，停在上面发呆

冰面上，夕光游离

芦苇茬子明晃晃的

像是大地的伤口

我不关心，它们是被做成纸张

还是别的什么

只想，一年四个季节

回家看娘的时候

也能看到它们

仿佛只有这样，一颗漂泊的心

才能落到实地儿

捡玉米

柳树仍然绿着，而杨树

已经变黄，掉落的叶子越铺越厚

荒草上，玉米叶上，甚至路上

都结着霜粒，很冷地白着

还要等一会儿才会被

升起的太阳领走

这是一块昨晚刚刚收完的玉米地

我拎着袋子，捡拾收割机遗落的玉米

粉碎了的秸秆踩上去软绵绵的

总会有玉米被丢下，于秸秆中

探出头，焦灼地四处张望

它们多么渴望回家，跟我

颗粒归仓的心情是那么一样

而每一次弯腰捡拾，我更像是

向大地鞠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