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冰镩凿冰捕鱼的日子||刘希文

那些冰镩凿冰捕鱼的日子

刘希文

在我小时候，在老家肇源县松花江的冰面上，经常会有拎着冰镩的人去凿冰捕鱼，在寒冷的大冬天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那时的冰镩，头部呈三棱状，长度大约是到大人胸口部位那么长，上面是一个木头手柄，镶嵌在下面的冰镩里，最下面是尖尖的冰镩头，非常硬且锋利，拿起来大约有七八斤重。冰镩小孩子是拿不动的，大人凿冰时也会经常镩十几下停下来歇一会，否则就干不动了。

冰镩一般都是在铁匠铺锻造的，经过淬火之后成型的，相对于现在的冰镩硬度没有那么高，韧性也没有那么好，有时在使用凿冰时，冰镩头易磨秃和断裂。

记得小时候去头台镇的姥爷家，就见过这样的冰镩。

姥爷家是开铁匠铺的，民国时开办的小买卖，在小镇上很有名，也很红火，前来打各种农具的、打马掌铁钉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母亲带着我回娘家，走了几十里土路，到姥爷家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刚进到院子，还没有进屋，就听见叮叮当当的声响，有点震耳朵。我问母亲，这是在干啥？母亲说，你姥爷在打铁呢。我直奔有响声的那间大屋子就跑了过去，进到里面我的眼睛就看不够使了。满屋子冒烟咕咚的，一个大炉子烧得通红通红的。姥爷正在一个大铁块子上用锤子在敲打一根通红的铁棍。一会儿的功夫，那根铁棍的一头就变成了尖尖的。

我正在看得入神的时候，姥爷拿着夹子把铁棍插进身边的一个水槽子里，只听滋啦的声音过后，冒起了一股白烟，我被吓得赶紧蹽远远地躲起来了。

后来，从姥爷的嘴中我知道，姥爷是在打冰镩呢，把烧红的铁棍插进水里叫淬火，说是打冰镩必须有的一步。反正那时我小，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长大以后我才明白，那道工序叫热处理，是改变金属内部组织的，增加冰镩的硬度和韧性。

就是从那天开始，看到实物，我才知道什么是冰镩，也明白了冰镩是破冰镩冰窟窿捕鱼用的一种工具。

从姥爷家回来以后，有一年冬天我去西院邻居任大爷家，找我的小伙伴老发子玩。在院子里看到了有一个铁家伙什扔在旮旯里，我好奇，走上前去一看，原来是一把冰镩。

我问老发子，你家咋还有冰镩啊？

“已经有好几年了，每年冬天我爹都带着我去江边凿冰捕鱼，没有冰镩，咋能整上鱼呢？”

“啥时去捕鱼，我也想去看看。”

“好的，过几天我爹就会去了，冰上能禁得住人就可以了。”

记得那是一个老北风呼号的一天，我跟在发子和他爹的屁股后，屁颠屁颠地去看用冰镩凿冰捕鱼。

任大爷是一个闯关东来到东北的山东大汉，大冬天穿个老皮袄从来不系扣子，只是用一个麻绳扎一下，露出古铜色的胸脯，任凭寒风吹进上身，但他从不当回事儿，也不感冒。自打我认识他，就是这个装束，真是绝了。

来到村旁松花江的冰面上，这时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打冰镩了，场面也是非常热闹。那几个人也都是热火朝天地使劲用冰镩镩着冰面，大小块的冰被镩起，又落下，碰撞冰面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此时，任大爷在冰面上踅摸着，我想他可能是在找哪里有鱼，适合打冰镩吧。

找好了一处冰面，任大爷用铁锹把冰面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开始下手了。

任大爷用冰镩在冰面镩出一尺左右的圆形窟窿，一边镩冰，一边用铁锹捞出浮冰，捞干净后下抄捞子，向一个方向使劲搅动冰面下的水。大约搅动几分钟后，拽出抄捞子，往冰面上一扣，冰面上立刻就会有大小不一的鱼活蹦乱跳的。几分钟后，鱼就会静止在冰面上煽动着尾巴，张大口嘴喘着粗气，那场面是蔚为壮观。

“出鱼喽！发子，赶紧把鱼捡到鱼篓子里，要不蹦得可哪都是。”

任大爷一声令下，发子立马蹲下身来，在冰面上开始捡鱼。我也非常好信，也蹲下身子帮着发子。

这边我们捡鱼，那边任大爷继续在冰面下搅动抄捞子，冰面上也会相继被捞出活蹦乱跳的鱼。

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任大爷从冰面下捞出了能有二三十斤的鱼，什么鲤鱼、鲫鱼、胖头、鲢鱼、泥鳅等，只是没有大鱼，一捺长的算最大的了。但是对于我从未看过冰镩凿冰捕鱼的人来说，已经是开了眼界了，同时也感到大冬天用冰镩镩冰也是真的不容易。

那天，回到村里，任大爷特意给我拿了十几条鱼，叮嘱我说回家尝尝鲜，都是纯粹的江鱼，非常好吃的。我也没有客气，拎回家，把跟随任大爷去江边的事儿一学，母亲也很感动，说人家冰镩凿冰捕鱼累得很，你拿回了这么多鱼，这人情咱们该咋还回去啊？

那天晚上，母亲特意炖了鱼，吃到嘴里真是香啊！父亲吃着江鱼，喝着小烧，也是醉的满脸红潮。

一晃儿，事情过去了几十年，我非常怀念那些用冰镩凿冰捕鱼的日子。只不过这些年冰镩又有了大大的改良，冰镩镩头材质改为40cr，俗称模具钢，经过热处理后使之具有防锈、耐磨、强度高、韧性好的特点，加长三棱冰镩头车削成型，异常锋利好用，一尺厚的冰层大约一分钟就能搞定。而且冰镩冰层整体三节设计，加长螺纹防止脱落设计，可以有效防止损坏螺纹，更容易拆装。冰镩整体重为3.8千克，是老百姓经过长期的经验总结积累，使用轻重舒适，不易疲劳。

前些天，我又去了一次松花江用冰镩凿冰捕鱼，看到有人不用冰镩了，而是用一种电动的家伙什儿在凿冰眼。那家伙什儿是螺旋式的，一按电钮，随着机器螺旋叶片的旋转，二尺厚的冰面马上就被凿通了，而且那冰窟窿非常圆。

我在叹服，还是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使得冰镩有了新的模式，看来人工打造的冰镩也会被淘汰了，这种最原始的凿冰笨方法也逐渐被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