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床||赵献涛

送床

赵献涛

老伴像着了魔似的，早早起来去听课，回来乐呵呵地拿着鸡蛋、挂面跟老姜显摆。退休在家的老姜说，白给的咱要，推销的产品咱一分钱也不能买。

老伴对老姜竖起大拇指，打趣说，领导就是高，姜还是老的辣！

“十一”长假正赶上中秋节。下午，“叮咚”门铃响了，老伴开门一看，是给他们上课的小刘两口子，拎着大包小裹地来了，还送来一条毛毛狗。

一进屋，小狗摇着尾巴到处闻，蹭老姜裤腿，给他和老伴行礼、握手。从此，老姜整天离不开毛毛狗，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模样。

老楼的温度偏低，小刘给老姜送来一张纳米床。老姜要给床钱，小刘说不要钱，是孝敬您二老的，让你们体验一下高科技产品的功效。

老姜一试，果然又软又暖，还不硌脖子，比以前躺沙发看电视舒服多了。

年前，儿子来电话说岳母病了，不回来过年了。   

老伴埋怨，这儿子是白养了，过年还不回来，大孙子连爷爷、奶奶面都没见过，还不如人家小刘对咱孝顺呢。

年三十，家家放炮仗吃团圆饭。老两口在家静悄悄的，冷锅冷灶的。这时，小刘两口子开着大奔，拎着两大包预制菜和年货来了。

老姜一愣，惊讶地问小刘，怎么没回你父母家过年呢？

我俩父母在一场车祸中都不幸离世了，我们是没爹娘疼的孩子。第一次见面和您二老就特别投缘，今天来想和二老一起过年！也不知二老方不方便？

已经连续几年孩子们没有回来过年了。老姜顿时感到喉咙发紧，嘴唇在动，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往外淌，急忙去洗手间洗把脸，掩饰尴尬，老伴的眼睛也湿润了。

年夜饭，小刘媳妇桌上桌下伺候着，四个人有说有笑，频频举杯。老伴说，这个年是他退休后，过得最开心的。

年后上班第一天，社区民警小伟来帮助下载安装了“国家反诈中心APP”。

元宵节，小刘两口子带着大包小裹来了。吃饭时，小刘低头扒拉饭，不吃菜，也不说话

老伴问这是咋地了？小刘媳妇说去年纳米床的销售业绩不够，公司要开除他。

老姜让老伴把那张纳米床钱给小刘拿着。

小刘带着哭腔说，叔，那床是孝敬您的。省公司让我必须再卖出四张床，不然就得被炒鱿鱼。

小刘媳妇说，不行就把大奔开到二手车市场贱卖了。

老姜坚决反对，拍着小刘肩膀安慰：车不能卖，别看我退休了，这张老脸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小刘点点头，夹了一大口菜。

老姜把关系要好的同学和亲属找了个遍，嘴皮子都磨出了茧子，还是一张床都没卖出去。老伴说你退休了，不中用了。

第二天晚上，小刘媳妇来电话说，省公司要求明天上午十二点前必须完成销售任务。您侄子愁得没办法，又要卖大奔，您二老快点过来帮我劝劝他。

老姜夫妇赶到后，看见小刘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发呆。

老姜说，孩子，你可千万别犯糊涂，有你叔在，没有过不去的坎。

小刘媳妇说，这公司也太没人性了。后天我哥哥汇来的五十万元就能到账，省公司连一天空儿都不给我们，这回真是船头上跑马——走投无路了。

老姜无奈地说，孩子，车不能卖，那十万块床钱我俩先帮你们垫上。

小刘媳妇抹把眼泪，这回有救了，快谢谢二老吧。

老姜和老伴掏出手机，让小刘媳妇快转款。

小刘媳妇激动得手都颤抖了，微信收款一秒钟也没耽搁。

大奔车就放在您二老楼下，车钥匙让姜婶替我们保管着。二老帮垫的钱，我们后天就全都还上，再给二老付20%的利息。小刘媳妇挥笔唰唰写了一张十二万元的欠条，把一条嘎嘎新的金项链，戴到姜婶脖子上。

傍晚，老姜遛狗路过小刘的公司，见锁头把门。邻居说，下午人和家当都搬走了。

老姜噌噌跑上小刘两口子住的十四楼，也是锁头把门。给他俩打电话，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回到楼下，老姜发现大奔不见了。冷不丁醒过腔来，一拍大腿，嘴里不停地叨咕着。老伴手里死死攥着大奔车钥匙，眼前一黑心脏病犯了，晕了过去。

社区民警小伟接到老姜报案，马上赶到医院。听完老姜讲述的被骗经过，详细了解微信转账时间，一边把转账记录发给值班民警，一边带着老姜赶到银行。银行工作人员说，幸亏您二老的手机设置了反诈延期到账，如果再晚两分钟，钱就被转走了。

老姜一身轻松地赶回医院，老伴不在病房。护士说，刚才接完电话，阿姨的病一下子好了，她说给社区民警做锦旗去了。

老姜一愣，随即拍下脑门，应该，应该，必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