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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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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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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笨鸡儿

哥,今天在家吗?

郭宝华亲切的声音传来,像映入屋里的朝晖,射进的李源的心间。李源急忙坐起来,在家啊。

一会儿我去你家,老规矩。郭宝华每次和李源通话字数都不多。

谁呀?老伴边穿衣服边问。

华弟要来。

老伴也这样称呼郭宝华,老伴说,华弟一年没来了,你快去买点菜儿,说不定弟妹也来呢。

李源说,老规矩。

老伴吃不住劲了,说,人家说老规矩就老规矩啊,人家可是大局长了?

李源内心自豪起来,局长咋了,他还得跟我这个小老师叫“哥”?老规矩就老规矩,他做事的风格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这人啊,真死木疙瘩一个,我去。老伴说着出去买菜。

老规矩,其实也不是什么规矩,就是郭宝华每次到李源家都只吃小笨鸡,另配个土豆丝或老虎菜什么的简单素菜。抓鸡,杀鸡,退毛,炖鸡……都是郭宝华一人操作,李源只打下手。嫂子则清闲起来,如果华弟媳来了,两个女人就在一旁唠嗑。李源试图增加了排骨和鱼之类,摆到四个菜,郭宝华不悦,只吃鸡肉,场面很尴尬。华弟媳打圆场说,嫂子,咱俩吃——这是郭宝华调到县政府秘书处时的事儿。从此,只吃小笨鸡儿便成了老规矩。其实,这个老规矩是在最初两人交往时就约定俗成的,李源喊郭宝华来家吃饭时,先说“小笨鸡儿”,郭宝华应答是“老规矩”。老规矩里面还有两项内容:一是郭宝华主厨,另一项是喝小烧。郭宝华每次来都带两瓶当时市面上好一点的酒,留给李源日后慢品。

起初,郭宝华来到李源所在的镇中学任教时,孤苦伶仃地住宿在办公室里,日子非常艰苦,李源没事就和他搭讪,发现郭宝华很诚实、很随和。李源心里暗暗和郭宝华拉近了距离。李源家住在学校附近,老伴又养些小鸡,杀鸡时就把郭宝华叫上。郭宝华也不见外,听说杀鸡就屁颠屁颠跟上,像到自己家一样,抓鸡,杀鸡……包办一切活计,李源的老伴也喜欢上这个小伙子,李源的女儿总围着郭宝华叔叔长叔叔短地叫着。郭宝华和李源喝酒都实诚,席间聊得热闹,聊学校、聊教师、聊家长、聊学生、聊制度、聊领导的能力及决策的失误,等等,像开座谈会似的,说得嘴直喷唾沫星子,每次,郭宝华都晕晕乎乎、栽栽愣愣地回办公室,倒在床上就响起呼噜声。

郭宝华家住外县,周五打车到火车站,坐火车回家。校门外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车来车往。街对面有一家储蓄所,门前停着几台出租车。郭宝华出了校门和李源打了一声招呼就上了大街,这时,一辆大货车刚驶过,郭宝华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两面都有车辆排着向这边驶来。正在他站在路边想冲过去时,一辆轿车从左侧飞奔过来,斜插进车队里,眼看就要和迎面开来的出租车擦上,这个轿车往外一闪,哐地一声郭宝华就被撞到沟里。教师们急忙拥上来,李源跑到郭宝华跟前,郭宝华已经失去知觉,躺在沟底。李源急忙把郭宝华抱在怀里,大伙连呼唤带掐人中才把郭宝华弄醒。郭宝华脸上几处擦伤,腿站不起来,疼得龇牙咧嘴,左侧下肢骨头明显支起来,血渍阴湿了裤子。有老师急忙报案,李源给老伴打电话说,快把工资卡给我送来,华弟出车祸了。不一会儿,派出所车赶到,李源背着郭宝华上了老师的自驾车赶往县人民医院。

一番急救后,郭宝华住进了病房,之前李源已经代表家属签字并预交了住院费。这时,在场的教师们才想到通知郭宝华的家人,当问到头搀着绷带腿上打着石膏的郭宝华时,郭宝华说再说吧,我妈心脏不好,夜间又不好走,反正就是个骨折,你们都回去吧。李源急忙说,有我在你就放心养病,别的你啥也不用想……哥……郭宝华眼泪溢出来,引起在场人的伤感,有女老师掩着面走出去。妈妈打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到家?郭宝华谎说,今晚学校有事走不开,明天再说吧。

李源把大家劝回,急忙出去买饭,不一会儿,就大包小包拎着进病房,挑可口的往郭宝华嘴边送,郭宝华看着忙前忙后的李源忍不住心酸泪流。

第二天,郭宝华说,妈,我感冒了、高烧,大夫要我住几天院。妈妈的话断断续续,后来就听到抽泣声……

大清早,同事们就有赶来的,李源吩咐两个同事护理,说回去一趟。等李源拎着闷罐锅回到病房时已是下午,坐起来的郭宝华脸上贴着的几块纱布已经去掉,只看到擦着碘伏的痕迹。

床边站着三个人,一位中年妇女一手扯着郭宝华的手,一手不住地抹泪。看到李源进来,郭宝华急忙说,妈,李哥来了。几个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聚光到李源身上。坐在床上的妇女急忙站起来,迎上来说,李老师,太谢谢你了,多亏你照顾,我们全家怎么感谢你呀……

谢什么,应该的……李源说。然后互相介绍,来的人有郭宝华的爸妈,还有姑姑。李源知道郭宝华爸妈在银行上班,听到儿子的消息急忙赶来,刚到一个多小时。

认识完后,李源边打开闷罐锅边说,我回去就抓鸡一直忙到这时才熬好,鸡汤大补,好得快。

你看你……郭妈妈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泪又流下来。

看到头没梳,胡子没刮的李源,郭宝华又泪湿眼眶,哥,你咋还……

李源先用小碗儿盛满鸡肉,端上来,边递筷子边说,我先用高压锅把肉烀烂,然后才炖的汤,趁热吃,再喝汤。郭宝华接过筷子,端着碗吃起来。李源让其他人吃,说,一只鸡呢,你们都尝尝我的手艺……

郭宝华说,还是哥炖的香。

李源说,这要是你好好的,何必我上手?好了后你还下厨。

郭宝华说,好的。爸

爸说,让我们怎么感谢你呢……

妈妈说,我们家祖坟烧多粗香啊,遇到你这样的好人。没有你,我儿可……说着又抽泣起来。

李源急忙解劝,可不要这么说,朋友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当晚,李源被郭宝华妈妈撵回去休息,第二天一大早李源就赶来,求医问药、买这买那,包办一切事,天晚才打车回去。第三天,又拎来热乎乎的鸡汤。住了一周,郭宝华被带回去养伤,郭宝华一家和李源洒泪告别。

等郭宝华扔了拐杖,妈妈找关系把郭宝华调回县实验中学任教。郭宝华和李源的关系更密切了。郭宝华每年都特意来李源家吃一两次小笨鸡。三年后,郭宝华考进了政府办当秘书,百忙之中,也抽空来吃一次小鸡。郭宝华只坚持雷打不动的老规矩,哥俩每次都吃得有滋有味。每年李源都要送给郭宝华家两只小笨鸡,郭宝华欣然接受。

李源的姑娘考入了实验中学,住校。郭宝华每周末都把姑娘接到饭店,吃饱喝足后,贪晚开车送回李源家,直到姑娘考上大学。就在姑娘走进大学堂时,郭宝华也官升审计局副局长。

李源家一直饲养小笨鸡,把养小笨鸡当成家中的一件大事。养笨鸡先要留种蛋,然后让母鸡抱窝,孵小鸡,散养,以小鸡自己寻食为主,雪封地时补贴点儿玉米面子。小鸡长得慢、饲养周期长、成本高、遭损大。因为费事、没效益,各户都改养肉鸡或长得快的小鸡。李源家坚持养笨鸡,只为收获来自郭宝华的快乐。

升为审计局长,虽然郭宝华来电话的次数少了,可是仍和过去一样,哥长哥短地叫着。并在元旦这天,领着媳妇拎着好酒来给李源夫妇拜早年。引来邻居们好生羡慕。可是不管郭宝华怎么热情,怎么对老规矩津津乐道,李源都觉得桌上的菜太少了,怠慢了人家。人家不是你亲弟弟,是局长。似乎小笨鸡儿也没了过去的那种味道。

农历二十八那天,李源打电话要去郭宝华家送小鸡,郭宝华说过年那天他亲自开车来取,特邀请李源全家去他家吃年夜饭,说完电话就撂下了。李源两口子好一阵纠结:不去吧,怕郭宝华不答应;去吧,总觉得不舒服。

来取鸡时,两口子心里忐忑着,像去县委书记家似的,坐上了大早就赶来接他一家的车。郭宝华边开车边说,为了和哥嫂过年,我特意把我爸妈招到我这来,我爸妈听了我的创意非常高兴,说这样过好,咱们家要好好热闹热闹,我爸特意给哥买了茅台,说他一定要和咱哥俩喝个一醉方休。

郭宝华家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添加点过年的色彩,李源觉得好像误入了金碧辉煌的皇宫,自己似乎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头重脚轻,多有不适。热腾腾的一大桌子菜,山珍海味全了,李源看着发晕,同时内心紊乱,底气不足,总觉得郭家人高高在上,好像和皇帝对饮一样。喝茅台酒的兴奋没能抵消心中的郁结,和郭宝华吃小笨鸡儿时的感觉一点也找不到。酒过三巡,郭宝华话更多了,舌头打着卷发音;父亲也醉眼惺忪;李源对眼前的环境也麻木了,已忘记了自己是谁,心里的隔阂才没有了,抢着说话。

哥呀,你一直在一线干了,要能力有能力,要人缘有人缘,应该往上提提了,弄个副职干干?我和你们局长熟,能说上话。郭宝华看着李源说。

李源说,我不是当官的料,我爱在一线干,就不用你搭脸了。

不是吹,这点事儿,我只要打个电话就能办成。这些年你也没求我办什么,不给你办件像样的事,别人不说我太无能了?郭宝华发自肺腑地说。

谢谢弟了,我不爱在官场混,做个普通老师很舒服。再说了,只要我升职别人就知道靠你上来的,会戳我脊梁的。见李源根本无意,这事就算过去,往后就没再提。

同事们都知道李源和郭宝华要好,都说李源升职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校长提醒李源,只要你和上面打个招呼,我就能把你提起来。李源摇头。身边的小青年一个接着一个爬上了中层领导的岗位,李源仍不厌其烦地教初中数学,学生一批批从他手下后经过。

自从郭宝华当上审计局长后,李源就有意疏远,从不主动打电话给郭宝华。郭宝华由于忙于工作常常忘记给李源打电话问候,偶尔打电话说,真想去吃一顿小笨鸡儿,可是总抽不出空儿。李源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有一次,郭宝华来了,还没等抓鸡就被市长电话叫走,郭宝华埋怨着,破事总有,连一顿消停饭都吃不上。嫂子说,公家事为大,你快去吧。郭宝华悻悻地走了。落了李源心里一层灰。年底,老伴让李源给郭宝华送小鸡儿,李源说,人家不是之前的下放老师了,人家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都吃腻了,熊掌燕窝都不稀罕,别拿两个干巴鸡寒酸自己了……因此,这年没送。过年时郭宝华打来电话说去了南方过年,回来就去看你。果真,回来就来了,并带来点南方特产,还有两瓶好酒。还是老规矩,尽管小烧醉得郭宝华摇摇晃晃上车,可是李源心里还是觉得他俩之间有什么东西塞着。

时间到了2016年,郭宝华调任教育局长,校长对李源更加尊敬起来,经常在某场合表扬李源业务能力强、爱岗敬业、忠于职守,几十年奋战在教学第一线,从不给校领导找麻烦,等等。并且问李源想不想干点啥?帮主任先抓抓业务吧。李源谢绝。校长又为李源献策,快评职称了,你怎么不去找局长,偷偷要个副高的指标,分配指标数量给哪个学校,局长一句话的事,只要把指标分给你,我就有办法落实到你头上。要不排在你前面那些人件(政业绩材料)都很硬,恐怕公平竞争是评不上的。校长的话在李源心里引起了波澜,这些年他听了好多关于谁谁从上面要来指标的事,哪年都有。李源把话学给老伴,老伴说,你三二年就退休了,还是个中级教师,工资和人家差一千多。既然对于华弟来说不是太原则的事,你就跟华弟要一个,反正这些年你从没求他办过任何事,你提要求他一定会积极为你办的。妻子的话让李源活心了,他决意跟华弟要指标。可是一直难以启齿,眼看就要到评职称的时间了。

今天可是个大好机会,他想,为了钱我豁出皮脸了,我一定要张这个口。纠结中,李源盼望局长的到来。

九点刚过,一辆黑色捷达轿车停在李源家的砖房前,李源和老伴急忙迎上去。郭宝华仍穿着一身旧运动服下车,弟妹一脸阳光地从副驾上出来,拎两盒酒递给嫂子。嫂子灿烂地笑着说,又拿好酒了,都给你哥喝出馋虫来了。弟妹说,喝没了再买。郭宝华一手拿着包看着李源说,哥,小鸡松出去了,咱俩去抓鸡!

圈着呢。

弟妹戏谑道,这鸡肉如果吃不到嘴会疯的,走火入魔了似的,总念叨小笨鸡儿。

你懂啥,还不是想和哥喝一场。从政就是不好,整天破事,理也理不断,一点儿空儿都抽不出来,今天是周六,我和市长请示了,电话关机,好好喝一顿。然后,他把包递给妻子说,你和嫂子进屋烧水,我和哥抓鸡,今天我给你们炖一锅最美味儿鸡肉。

弟妹说,整天阴沉着脸,这会儿就眉开眼笑了,像个孩子。

他俩去了屋后,郭宝华看到网栅栏里圈着一二十只鸡,呵,这么多!挑个大的,哎,就那个灰大个,毛尖金黄,大红关子的。说着抬脚进了栅栏。

这是去年的,肯定有嚼头。李源说着兴奋地递过网抄子。

郭宝华眼睛盯着那只大灰公鸡,摆着架势,像老鹰似的扑去,顿时栏里的鸡惊叫着炸了营,胡乱逃跑,拥挤着翻飞着,狂哭乱嚎,叽叽嘎嘎,鸡毛和粪尘弥漫,鸡栏里乌烟瘴气,烟尘扑面而来。郭宝华眼睛进了灰,他站住脚,用手揩眼泪,鸡们见郭宝华停下,也惊慌地伸着脖子看郭宝华,停止了惊叫,往一起拥挤。

迷眼了?李源走上来问。

没事,郭宝华眨巴着两下眼皮答道。然后,郭宝华又举起网抄,跑哪去了?在那儿,中间呢。老奸巨猾,哥你给我往这撵,说着猫着腰鹤势螂形地往前凑。

李源走进鸡群,小鸡又惊叫着盲目逃跑。那只鸡挤着想从郭宝华身边混过去,郭宝华眼快手疾,稳、准、狠,一下就把目标扣在网抄里。逮着了,逮着了——郭宝华兴奋地喊着。

李源看着郭宝华兴奋的样子,心里特别舒坦,还是过去的那个天真的样子。

郭宝华呼哧着,掐住灰公鸡的两个翅膀,把鸡拎出栅栏。灰鸡绝望地叫着,其余的小鸡都安静下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俩离开。回到前边院子,李源回屋取来菜刀和一个白瓷碗,白瓷碗里有一点清水,清水里能看到一些精盐沉入碗底。

灰公鸡仍一声接着一声凄厉地叫着,郭宝华用右手钳着鸡脖下的毛,说,叫也是死,不叫也是亡,何不大义凛然点儿,拿出男子汉的气派。

李源噗嗤一声笑了,谁上刑场都蒙啊。

闸刀摁在脖子上,也不投降,真是个劲儿,刘胡兰那小女子一声不吭,真叫英雄,佩服。

可不。李源说。

郭宝华把鸡腿、翅膀及背过来的鸡头合在左手里,钳尽毛的一片鸡脖骨红扑扑地鼓起来,郭宝华操起递过来的刀,快速在鸡脖骨上走几趟,鸡血就呲进李源伸过来的碗里。鸡因疼痛剧烈挣扎,郭宝华也拼力握紧左手,直到小鸡身体松弛下来,才把鸡扔在地上,鸡扑棱几下就不动了。

李源端来大半盆热水,郭宝华把小鸡捡起来泡到水盆里,翻了几番,然后拎出来迅速退毛。李源说,我来吧。

不用。

小心烫着手。

没事。只见郭宝华连抓带拽,三下五去二,鸡体就赤条条了。

李源说,你这手还是当年的手。

郭宝华说,骨子里生出来就注定的。

嫂子出来说,我开始炖排骨了,还有牛肉。

郭宝华急忙制止,嫂子不是撵我走吧,怎么生分了?就吃小鸡,老规矩。

嫂子一时怔住,想说和过去不一样了,你这身份变了,但没说出口,只说,你看你哥都准备好了,我们姐俩还吃呢。

郭宝华说,掺别的,鸡就变味了,听我的,好嫂子。

李源知道郭宝华较真,就说,听弟的吧。

之后是开膛。嫂子说,我来,你歇会儿。

郭宝华不肯,说,你伸手,小鸡就不原汁原味了。于是,一切都由郭宝华操作,李源添煤烧火,随着引风机嗡嗡声,铁锅咕嘟咕嘟冒气,几个开儿(沸腾)过后,满屋飘香,郭宝华坐在屋里边嗅边喊着香,边赞叹,这才是真正的鸡味儿。

弟妹说,嫂子你看,他哪像个局长,一点文质彬彬样儿也没有。

郭宝华说,这不是到哥家了吗,心情好啊!在外场我会装。

那是。嫂子自豪起来。

我再弄一个菜,说完郭宝华走向秋后的园子,薅几颗葱,一个绿萝卜,一棵白菜,然后在外面洗净,切成条块,用白铁盆端上来。嫂子急忙去炸鸡蛋酱。过一会儿,一大茶盘子鸡肉落座到靠边站中间,用餐开始,郭宝华把墙角的塑料桶白酒拎上来,跟媳妇说,回去你开车,我和哥多喝点儿。

还喝小烧啊?李源问。尽管这是特意托人从酒厂装回来的上等散酒,李源还是觉得不够档次。

当然。郭宝华边说边倒满两杯酒。哥俩开始喝起来。郭宝华边啃鸡肉边说这小鸡就是有特殊的味道,哪儿也找不到这个味儿,这几年在外头吃的笨鸡也有一些,怎么也品不出哥家的味道,任凭人家花说柳说巴结我,也没这种感觉……席间几个人吃的津津有味。一杯酒下肚,郭宝华话格外多,抚今追昔,不但把过去和李源发生的事反复提起,还述说官场的险恶,国内国外、政治军事航天……想啥说啥。李源也打开了话匣子,谈古论今,大谈当今的教育,环境优越与现实弊端,等等。两人说得嘴直喷唾沫星子。弟妹说,我说局长,注意点形象,唾沫像下雨似的。逗得嫂子笑个不停,并说,这男的不都那样吗,你看我们那位脸比猴腚还红。这要是让学生看到还以为马戏团来了呢。引起大家一阵笑声。

嫂子心里有事,就把话往上引,你哥就要退休了……边说边使眼色提醒李源要指标的事儿。李源明白老伴的用意,不管老伴怎么暗示,李源都不往职称上提。尽管聊到学校的教育以及职称的不合理性,就是不提要指标的事,好像原来就没说过一样。老伴也摸不透李源的想法,不敢贸然乱讲。郭宝华说,退休好啊,可以云游天下,过闲云野鹤生活,那才叫神仙呢,站了大半辈子讲台该好好享受享受了……

酒越喝越黏糊,只要李源提出,华弟再倒点?郭宝华就眉开眼笑响应。

弟妹说,差一不二行啦,别把哥喝多了。

李源说,我海量,和弟喝酒就是不醉。尽管嘴硬,可是舌头就是短了一截,吐字不清;郭宝华醉眼惺忪,脖红脸涨,脸带憨笑,不住地用手抹嘴角,嘴唇油渍麻花……

直喝到日头偏西,桌上到处是鸡骨,盆里的白菜、萝卜葱也所剩无几,桌子才撤下,郭宝华被媳妇和嫂子驾到车上,又挣扎着下来,抱着李源肩膀哥呀哥呀的不松手,李源也弟长弟弟短叫了好一阵,才被分开,推上车。

郭宝华隔窗喊,哪天我还来——

李源说,过几天我给你送小鸡儿——

喊声醉了夕阳,橙红的笑脸映在红砖房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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