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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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乡里爆发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主管劳动力转移工作的李世昌，竟然大骂了辛乡长。这绝不是小道儿消息，我们秘书室就和乡长室毗邻，乡长室的一些风吹草动我们大都先知晓。
之前不知怎么激怒了李世昌，我看见胖墩墩，满头白黄杂发的李世昌，一手把着乡长室的门，“你他妈的这个赃官”、“腐败分子”等一些有辱名声、恶意中伤的话从李世昌嘴里喷出来，在走廊里回响着，人们都好奇地打开办公室的门偷听着。
此时，平时高高在上的辛乡长，不但没有发火，而且还脸堆着笑，劝李世昌消气，“进屋坐，有话好说……”
李世昌不依不饶，满口脏话。乡长有事，我这个当秘书的岂敢怠慢，我们屋里几个人急忙跑去解乡长的围。把李世昌连劝带拥地弄走。
回来路过乡长室时，我发现辛乡长正低着头凝视着桌面，像个将军在抉择着一场战斗似的严肃。
李世昌骂乡长的理由很充分。他在乡里干了几十年，是五十大多的老臣了，领导指东往东、指西打西，任劳任怨。寒心的是至今他还是个初级职称。他眼看着一些乳臭未干毛手毛脚的年轻干部升级晋职。比如，宣传委员是一个刚上班才五年的小丫头，像一只小鸟似的跟着领导围前飞后。不就凭着一身窈窕身段，一张漂亮脸蛋儿，还有满口肉麻的腔调吗？就捞尽了众多荣誉，什么“三八红旗手”、“巾帼女杰”、“优秀党员”、“市劳动模范”、“优秀通讯员”等等。李世昌一想就生气，积怨已久，最让李世昌气愤是今早，辛乡长开始时的态度。
据李世昌讲，他去找乡长，想让辛乡长关照一下，给弄个“市劳模”指标。年岁大了，积累点儿政绩。可是，辛乡长却冷着面孔说条件不够。就这样，激怒了李世昌，大骂了辛乡长。
李世昌虽政绩不突出，却有一样突出，就是值班后半宿往家跑，这是好多人咸口不提的秘密。好在领导都十点前查岗，所以李世昌从没漏过岗。
李世昌大骂辛乡长后，就令人刮目相看了，他在人前人后也涨了阳。此事热乎了一阵子，直到又一件事发生了，人们才淡忘了这件事。
辛乡长办公室被盗，李世昌值班，李世昌和更夫被新来的派出所长带到派出所审讯。李世昌以为自己是老干部，自己又没盗窃，就大义凛然地走进派出所。起初，有几个很熟警员还笑着和他搭讪，只有新来的所长和一个陌生的警员板着公事公办的面孔。陌生的警员把他带到了一个光线很暗阴森的屋子里，让他坐在一把挂着手铐脚镣的椅子上。李世昌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老虎凳”吧，他顿生几分恐惧。可是因为心里无私，很快就平静下来。
对面一张桌子后，坐着所长和那位陌生警员。李世昌抗议，我不是罪犯你们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所长平静地说：“不要激动，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请领导配合。”
接到所长的一个眼神后，陌生警员说：“我们谈话现在开始，你涉嫌了乡长室盗窃一案，请你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以便尽快查清此案。”警员拿起笔立在桌面的一个本子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世昌有些不愠，你们明明知道我李世昌，怎么明知故问，李世昌愣了一下神，又听到警员提醒道：“你叫什么名字？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李世昌无奈，只好回答道：“李世昌。”
“年龄？”
“五十三。”
“家住在什么地方？”
“乡直。”
“从事什么工作？”
……
“昨晚是你值班？”
“是。”
“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更夫。”
“几点到岗？”
“……”
“乡长室锁头被砸，乡长室被盗是不是你干的？你怎么解释？”
就这样，警员边问边记录，问题一个比一个深入，范围越来越小，案子紧紧地绑定在自己身上。李世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想这下可完了，恐怕自己有口难辩，不知不觉额头上有一丝凉意，身上也黏糊糊的。更夫在楼下住，更夫没上来过。他自己住楼上，乡长室就在楼上，这些都是自己亲口说的……突然，他眼前一亮，昨晚我只待到九点就回家了，只和更夫在一起，也没上过楼，更夫能作证，可这漏岗的事也只有实说了。于是他坦白地交代了实际情况。
李世昌被抓，消息很快传给他老婆。她老婆得到消息后，就心急火燎地跑到派出所。警察说李世昌正在接受审讯，不让与任何人见面。她如坐针毡地等了几个小时，眼看下班的时间就要到了，还不见李世昌的身影，妻子心急如焚。她突然想到了乡长，于是就像午夜迷航的船，突然看到灯塔一样，风风火火地向乡长室跑去。推开乡长室的门，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地说：“快！乡长，你救救我家老李。”
乡长急忙把李嫂安顿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客套地说：“嫂子，你别急，有话慢慢说。李哥怎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嫂认真地把老李的事向乡长说了一遍，乡长点着头“哦，是这样！”接着抄起电话，“所长，李世昌的案子审的怎么样了……啊，是这样，办公室只有锁头被砸，里面还没有发现丢失什么……我看这样，就罚点款得了，放回来吧，家人惦着呢，往后我们对老李再教育……”乡长放下话筒，对李嫂说：“嫂子，李哥这就回来了，你放心回去吧。唉，这个老李呀，做事就是不讲后果。”
李嫂眼泪汪汪地谢过辛乡长回去了。
所长对李世昌说：“辛乡长为你担保，这盗窃案我们就暂时搁置，可是你值班漏岗，已经违反了《消防法》，必须处罚，根据我乡值班值宿制度，对你罚款五百元，如果你没异议，立刻交钱，我们放人。”
李世昌的心这才归了位，他想多亏乡长解了围，否则……于是去隔壁熟悉的警员那凑了点钱交上罚款，然后揣着一张收据走出了派出所。出了派出所，仿佛自己蹲了几年大狱被释放了一样，感觉天那么高，那么蓝，空气那么新鲜……
李世昌想，明天第一件事就是去乡长那，说些道歉和感谢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