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张船票

船票，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已消逝多久了？不知道。反正榕江上的小火轮早就没有踪影了，以前帆影穿梭的榕江上也早就不见半片帆影了。不但内河小火轮没了踪影，就连大海上的客轮也都早就退役了：红卫轮，以及后来恢复以花命名的客轮如“水仙号”、“芍药号” 等等，也都早就退出历史舞台了。

一张船票，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对于我们这些在海南兵团工作的人来说，那不但是极端的奢侈品，更是希望与梦想。为了一张往返“海口——汕头”或“海口——广州”的船票，它曾经让我们伤尽脑筋，费尽周折，历尽艰险……

记得当时我们团有一个汕头知青，申请春节回汕探亲，来到海口排队买船票，排了整整一个星期也买不到船票，没办法只好又返回团里，当然想春节回汕与亲人团聚的美梦最后也成了泡影。

当时我们一般在连队申请探亲，团里批准开好通行证，坐车到海口，办理好住宿，第一件事就是买船票。但第一天是不可能买到船票的，一般要第二天早起或半夜去排队，买得到买不到那就要看运气了。排队一二天后买到船票算是运气好的，差的三四天才买得到。像上文提到的那位战友，排了一个星期队也购不到船票。因为有没有船期，有没有船票都不一定，所以只能天天去排队，碰上有船期，有船票就买，碰上无船期，无船票就散。反正一切都是无法预知的。

我倒经历过一次值得一说的经历。有一年春节前，记得我们四五个同伴要回汕探亲，到海口办好住宿后，第二天天未亮就去售票厅排队，队伍早已排到大厅之外，但是当然无人在售船票，售票的要等到规定时间才上班（忘了是六时还是八时）。时间一到，售票窗口刚打开，排队的人即时大乱，如狂澜巨涛，汹涌澎湃，勇武者进，斯文者即时被挤出队外，嬴弱者即时被踏倒地下。但售不了几个人，窗口又关了，说明天再来。我们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知道形势严峻，于是策划好一个方案，吃完晚饭，我们就轮流去售票窗口替换着排队，替换着睡觉，记得当时还排在五六名后，第二天凌晨，我们四五人就都集中售票大厅坚守待命，窗口打开就是命令。只要售票窗口一打开，我们马上一人紧挨一人，集中四五人所有的吃奶力气把我们中力气最好排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推到售票窗口前，然后形成一道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的铁壁铜墙，终于使我们在这一天每人都购得了一张船票。团结与集体的力量，使不可能的事也能办成，使无法预料的结局得到实现。

为了一张船票，我也曾破天荒踩单车一天踩了二百多华里路程。

那是一九七三年春节，我在海南与两位同乡回汕探亲，为了买一张“汕头——海口”的船票，同行者探听到村中有人认识在汕头港务局当公安的人，说他能买到船票，于是找上村中那人，村中人答应帮忙。谁知村中人答应帮忙却是带我们三人踩单车到汕头去找那个公安。曲溪距离汕头那时的旧路约五十多公里，来回是一百多公里，二百多华里一天来回，这一天打破了我踩单车历史上的最高纪录。为了一张船票，什么人生奇迹也可以创造出来。

与我踩单车到汕头找关系买船票的另两个战友都已做古了：陈某某后来死于车祸，曾某某后来病死了。而村中那个带我们去找关系当时年长我们十几岁的某兄，到现在倒还健在。人生未来的路，谁又能预料得到呢？我们能做到的，只能为人处事，坚守自己的仁义礼智信，一切问问自己的良心，只要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二零一九年九月十二日（中秋前夕）草于陋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