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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陈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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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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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断壶之九 7.问卷调查连载

7.问卷调查

如愿以偿以及初进银中的种种良好感觉,余老师其实维持不了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良好感觉遇上一阵阴寒怪风,顷刻即会被吹散吹光的。

银港中学校园里虽然阳光明媚,但是,它同样存在阴暗角落,有时也会刮起阵阵阴风,碰上阴雨天,这些阴暗角落还会发霉甚至发臭,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不过,只要阳光出现,那些阴风呀、臭味呀、发霉的东西呀,也就通通不见了。

余老师这边忙得不亦乐乎,但是,这本受到好评的《银港》杂志,却刺疼了某些人的神经系统……

阵阵阴风,各种各样不良的气味,正已看不见,摸不着的各种方式顽强地向余老师袭击包围过来……而余老师却还蒙在鼓里。余老师太忙了,学校中凡是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大门门卫处,校内停车棚的保卫处,教师值日处,总务处,小卖部,乃至熟人旧友处,他都没时间去与人喝茶、聊天、熟悉、套近乎……他除了到学校上课、听课、开大会或开教研组教研会,其余时间都隐身在他愿呆的地方,他最怕闲人来串门聊天,他干完该干的家务之后,其余时间就是备课、批改作业、批改大小作文,乃至编校刊、业余创作。余老师忙得脱离了群众,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余老师的自信初次受到严重挑战是在开学后第一次全校教职员工大会上。大会开始为符其实校长讲话,听符校长发言,就像在听一篇说教式的散文,虽然有点罗哩罗嗦,缺乏抒情成份,但却包容着那种父母对子女的慈爱,关心和期盼,于包含唯物辨证中却又透示着一种无为而治的意识……无为其实就是相信教师的自觉性与能力。

接着由穆仁讲话,会场气氛为之一变。穆仁就像在念一篇文革时期的大批判稿,气势磅礴,逻辑性极强,可惜弥漫着极浓的火药味,而且主观唯心和形而上学贯串始终;若再留心体察,你会发现他的底气不足而声响有余;听者虽肃然,却胆颤而心寒。

余老师想,“君子”之邦,若用小人之术治之,岂能奏效?。

“领导就是讲话”, 余老师觉得这句话用来衡量穆仁相当恰切。穆仁的日常工作确实除了讲话还是讲话,穆仁的话当然是官话。官话是什么?《官话指南》是这样说的:“官话最无需专业背景,最不用感情色彩,最拒绝独到见解,最易于把握规律。”一言以蔽之,“是大话、空话、套话、废话的同义语。”

当官的人多矣(在我们的共识中组长以上都是官),说官话的人多矣(连不当官的也在说官话),官话是领导的专利,当官说官话,天经地义。令余老师愤慨的是:像穆仁这样的人除了官话差不多已经不会说话,可是他还要歇斯底里地摆出一副伟大、正确、英明的样子,摆出一种可一手遮天的姿势……

那个晚上的大会,教务主任穆仁在全校教职工大会上指桑骂槐足足批了余老师十五分钟——当然穆仁并没指名道姓,所以余老师也还全然不知不觉地蒙在鼓里。余老师本来对这次会议的自信很高, 余老师确确实实有十条理由等待着鲜花的出现,他在等待穆仁对他的表扬褒奖。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等待的鲜花不仅没有出现,反倒是人家早就瞄准他开了一串重磅炸弹,何止把他轰得体无完肤,简直是血肉横飞了。

穆仁,在银港镇几乎可以算是一个人物,他之所以名声在外,是因为在他身上出现过一点传奇故事。穆仁年青时,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了一桩婚姻,未婚妻是镇里另一村庄的一名姑娘。定婚一年之后,穆家择日要迎娶新娘进门。按银港镇风俗,迎娶的前一天新郎要到新娘家完聘当新女婿,新娘家要设席宴请亲友,并叫新郎与众亲友见面认识,第二天新郎才能迎娶新娘过门。穆仁到新娘家当新女婿时一切正常,但第二天凌晨穆仁去半路迎娶新娘时却左等右等、直等到新娘进门的吉时已过也总接不到新娘。穆仁不得已托人到新娘家探问缘故,新娘家回说新娘早已按约定时辰出门了,怎会迎不到呢?反倒诘问穆仁是怎么把新娘弄丢的?要穆仁把新娘寻回来。新娘就此失踪,穆仁当然也寻不回新娘。此事当时闹得银港镇沸沸扬扬,穆仁有苦难言,不了了之。

事隔两年之后,有人才传说新娘因看不上穆仁,而爱上远镇的一个恋人,故此新娘与恋人两人瞒着新娘父母密约瞒天过海远嫁他乡。穆仁因此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成为银港镇人茶余酒后的谈资。

后来,穆仁当上民办教师,当初在银港镇各小学间调来调去任教,后来转为公办教师。不知为什么就被调进银港中学,也不知为什么就当了教务主任。银港中学的教务主任是脱产的,不用上课。符其实校长长期坚持兼课,兼一些政治、历史之类的课。但穆仁当上教务主任后从不兼课。

原来,教务主任穆仁在银港中学搞了一项创举。这项创举就是“银港特色”的教学调查,说是“中国特色”也是可以的。这项教学调查就是通过向学生问卷,然后统计分数,以分数列出教师的A、B、C三个等级,以这三个等级作为评定教师教学能力的标准。学校每学期向学生问卷调查两次。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社会上风行起问卷调查。通过问卷调查去了解某一领域某一方面的有关情况,以提供可咨分析或决策的资料或依据,肯定有其积极的效应与意义。穆仁的所谓创举其实也非他的创举,他只是照搬别人这一形式,然后套用给学生来对教师进行问卷调查。但是他却不懂如果把一项调查固定化、格式化、绝对化起来,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银中的学生问卷调查,调查什么呢?调查教师的教学能力。做这项调查及其目的本身本是无可厚非的。可是令人担忧的是:银中的学生问卷调查,已经成为制度被固定下来,内容也被格式化了;而最可悲的是,这种调查已经被人引入歧途,“南辕”北辙了。

调查就是调查,前面说过,它至多只提供可咨分析的情况、依据,或可咨参考的信息;可是银中的穆仁(实际上就是代表学校官方意志的),却把调查的结果作为衡量教师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的唯一标尺,有意把它绝对化起来,那么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教学倡导艺术性,教学确是一门艺术性的工作。教学艺术应提倡并允许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请问谁能够颁布一套标准教学法,办一个速成班,人人先学而后教之,使之个个满意呢?如果有人以为用一张格式化的表格就能够衡量评价教学,进而评判教师,那确实是最省事省力了;可那也是一种愚蠢到极点的无知。不信,且看看“四人帮”在文艺上的倒行逆施。教学自有其教学本身的特殊规律,看似轻松,实则呕心沥血。要不然,人们也不会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

学校教学中各学科有各学科的特点,各个教师有各个教师的教学风格乃至经验体会。教学教学,怎样处理好教与学的关系,是一个比较难于把握,相当微妙,相当复杂的问题。一个如此复杂的问题,却用一个如此简单的命题——问卷调查(而且相当草率)去作标尺,这本身就很可笑,大有掩耳盗铃的意味。

首先,调查的内容和操作的过程本身就存在许多问题。有一些条款就很值得商榷,比如:“讲课生动,有趣,吸引学生。”并非要求学生掌握的知识都是生动有趣的;并非任何课都能够讲得生动有趣,因为有一些课,本身就属于枯躁乏味的,如语文课中的有些说明文。所以这提法既不科学又不恰切。余老师认为,评价一堂课的成败,主要看授课者能否深入浅出,把抽象的道理化为通俗的例证,使学生基本能理解,能做到这一点,这课就应肯定。其次,生动有趣与否本身也很难划出一条界线,感受体会因人而异,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嘛!另外,生动有趣也与授课者的性格、语言风格有关,所以这提法本身就是强人所难,脱离实际。第三,评分标准又没有任何文字说明,更没有任何具体事例,理解、解释更是因人而异,因此,打分自然是千差万别了。

总之,从内容的设计到调查的形式,基本上是属于粗疏的,经不起推敲的;但对调查的结果为什么却又如此看重,如此虚张,如此一纸定功过,一纸判优劣呢?本来这种调查按理应是为了发现问题,堵缺补漏,以提高教学效果。可是,从那种对调查结果的孤立、片面的对待以及批评的扩大化,上纲上线化,一闷棍击倒的做法看,这就难免令人忧虑重重了!

余老师冷静地想,一个个活生生的大活人摆在眼前,却没有任何人去探问;一个个汗流浃背、沥血呕心地埋头苦干,也没有任何人去了解与接触;管教学的也不深入课堂去听课,仅凭一张纸条就把人给否定了,而且连申辩的机会也被剥夺了。这些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心灵却时时受着极大的伤害。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他们最需要的是理解与尊重。而“否定”他们的真是他们精心培育的“花朵”吗?这究竟是谁导演的闹剧?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工作合格与否,却由正在接受教育和塑造的娃娃们来评定,这太耐人寻味了。在这表面看来冠冕堂皇貌似正确的理论下面,掩盖着的究竟是可悲、可叹、还是可鄙呢?这些干着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的人,心情为何总是振奋不起来,心理似乎长年是灰暗的,精神也总是萎靡的!

余老师只知道一个事实,如此“调查”,极大地挫伤了教师的工作热情,给学校工作带来了阻力,给教学质量打下了折扣,甚至误导了一种不正常的师生关系,造成教学工作的严重内伤。

余老师认为,一个教学单位,应不应该相信和依靠教学的主力军——教师,这是一个立场与观点的问题。对教师过份苛求的另一面,有可能就是对学生的过份放纵,如果形成恶性循环,后果堪虞。

如此“问卷调查”, 余老师认为,排挤了正气,培植了邪气,它为那些官僚主义者、事务主义者、不负责任者、无能者、一叶障目者的偷惰、渎职、脱离群众、脱离教学第一线筑起了一堵墙,转移了人们的视线焦点。

如此“问卷调查”,已成为某些人哄抬某些人,排斥异己,“杀人”却不见血的暗器。有人借学生这支利箭,射向广大教师,射向其眼中钉,一箭封喉,令人震惊!

如此“问卷调查”,最终的结果极有可能是在误人子弟……

余老师对“问卷调查”一事确实很有看法!他在思潮起伏中信笔录下其心情:

我之所为兮意何如?殚精竭虑兮何所图?

如牛负重兮岂敢惰?不礼而兵兮令我糊涂!

热血一腔兮愿浇洒,冷箭穿心兮堪嗟讶!

仰头无法兮我泪如麻!思定再思兮——由它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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