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手法的运用与风俗画描写

对比手法的运用与风俗画描写

——浅淡日记体长篇小说《逆天行道》的艺术造诣

牧童

《逆天行道》记录描写了一个“虐待狂母亲”的形象。人性之恶，竟有如此无良之举，特别是来自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女儿的虐待、凌辱……兹引数例于下:

其一：为什么收藏一缕头发呢？说来话长。好好留着吧，槟榔！留着触物生情吧，不要忘记仇恨吧。那天早上，随女主人去拾草，因眼睛看不清，又是大雾天，往后退踩坏了草篮子，她便抓住我的辫子疯狂了，乌发纷纷坠地，飘飘洒洒随秋风飞舞着，真是个悲壮加壮观啊。我感到头皮像炸开一样，痛痒交替发作，挣脱不了只好用手护住辫子，忍着不哭。等中午回来，我跑到屋里梳头，把那些头发收起来，留着，好好地收藏，今生今世，不要忘记。

下午又去大桥北刨地瓜，因为刨断了一个大的地瓜，让我找又找不到另一半而发疯，她拿大䦆头就轮过来，我没躲。真羞愧，众目睽睽之下。满坡的人只听见她的喋喋不休谩骂暴跳，而我依旧默不作声。

其二：今天中午，因去挑水浇菜园，踩了泥滑倒了，导致衣服脏了而被暴打一通。不少于四十笤帚，我数着的，不会记错。好冤屈的。槟榔，要多长些心眼，充分发挥脑袋的用途，不能白看了这么多书而实际上毫无用处。

其三：今天早上持续体罚两三个小时，两种刑具交替使用，最先是笤帚，后又换用木棒，她该当何罪？我何罪之有？暴打的起因是，昨天夜里我把被子蹬到炕下面去了，被燃烧的蚊绳烧坏了被子，而我却没有知觉。……我始终一语不发，逆来顺受，等待吧，苦难总会有结束的时候，或许那个时刻不是来自于她，而是来自于我自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少女的日记和心灵独白。事不过三，好了，读者若想再深入了解，且阅读全书。

日记的作者并非心中只有仇恨，当她写到她的外婆——姥娘的时候，笔下则充满柔情蜜意，那亲情谴绻，读之令人动容，催人泪下……

姥娘对我的爱，并不单是好吃好喝给预满足了事的，整个情形就是：她总把我托得高高在上，只要我在她面前，她所接触的每一个人，都营造出一种氛围，任何事都是围绕着我做的，每一句话都是说了让我开心的，每一个眼神都让我感到她是爱惜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证明她是爱护我的……

与您别后，我把您留下来的珠子穿成手链，随身佩带，日夜感受着您的抚慰；我把您送给孩子的布老虎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好让自己一走进门就能触目所及感受你的慈亲；临睡前我把那些往事重温，好让您的爱一遍又一遍温暖我孤孤单单的梦境！

伴随着春花秋月，斗转星移，我对您的思念无竭无止，如同那西江东流水，并无半刻停歇之时。……

从书中人物的角度来说，主人公得不到母爱，也得不到父爱，自然而然想要从姥娘那里得到尽可能多的弥补，而从姥娘那里所获得的温暖与爱，反过来又更使她依恋、怀念……若从作者这一角度来说，这是在运用对比的艺术手法，通过对“女主人——母亲”与姥娘的对比，使恶者令人更憎，善者令人更爱。

书中，不仅仅以“女主人——母亲”与姥娘的对比，还有血缘嫡亲亲人与朋友的对比。书中一写到“女主人”的血缘嫡亲亲人，他/她们在“女主人”的影响左右下，几乎都对女主人公施以或为虎作伥，或狼狈为奸，或冷嘲热讽，加进这虐待逼害的行列之中。因此，女主人公只能从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圈中去获得有限的少许的支持、关心、同情。这又反过来使女主人公对于亲情的敌视以及对于友情的珍惜，从而形成恶性与良性的双向循环。

例如:……这与我们方氏家族那种重男轻女的风气正好形成对比，在我的家族中，那眉角眼梢的轻视，那种白眼不喜睃的厌恶，总是有意无意从那些与我有着血统关联的长辈眼中流露出来，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那样深不可愈的伤痕，使我总感觉自己是被他们踩在脚下的草，仅被目光的蔑视就压迫得令你挺不直脊梁了。

《逆天行道》除了描写人性恶的虐待和坎坷曲折的爱情道路这两条相互纠缠的线索之外，还有大量的对于儿时趣事、风俗，对于故乡的山山水水的风物描写……当我读着这些发自作者心底的汨汨流出的像泉水般清彻又沁人心脾的文字，宛如走进萧红笔下所描绘的美丽的呼兰河镇似的，既似曾相识，却又是陌生的。似曾相识的是那优美的风俗画的文字，陌生的是这里描摹的不是东北的呼兰河，而是山东的墨水河……

七九河开，冰封的小河唱起了欢快的歌，歌声唱醒了沉睡一冬的土地，唱绿了河边婀娜多姿的杨柳，唱红了满川的野花，唱来了灰头野鸭在水里游嬉。

绿草如茵的河滩上，如扇面铺开的绿地毯，在这扇面上，茅草吐露出根根笋状的嫩芽，俗称“扎纫”，往往引来那些贪嘴的孩子，他们可忙活了，提着竹篮，蹲在软软的草地上寻觅那些刚刚露出地面的“扎纫”，一边拔一边唱着好听的儿歌：“扎纫丸，扎纫丸，今年拔了下年还。”等到拔的“扎纫”多了，就找个向阳的地方坐下，拨开“扎纫”那一层层绿得透明的皮，露出一缕晶莹透亮的棉絮状的“芯儿”填到嘴里，甜甜的略带着股清香味儿……

月亮冉冉升起，月光流水一样倾泻在静谧的河面上，河床像铺上了碎银子的毯子，显得那么神秘高贵。……凉风习习吹来，月朗星稀，树木的影子倒映在河中泛起阵阵涟漪，这时，从河对面的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应和着潺潺的流水声，美妙而又动听，乘凉的人们不禁为之陶醉了……

作者对墨水河两岸的民俗、风景描写，如一幅幅风俗画般次第展现在我们的眼前，令人神往，令人赞叹，也令人流连忘返……

再者，书中的插图，那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笑态可掬与沉思默想，让我们看到女主人公人生的另一面。如果她不是遇上那样一位虐待狂的母亲，如果她不是遇上血缘嫡亲亲人对她那样的伤害与打击，如果在她的心灵受到严重摧残，身体受到严重伤害亟需关心与救治的关键时刻家人能伸出援手，如果她的爱情婚姻道路能稍为顺利一些，而不是那般的坎坷曲折，那么，她就不会那么痛不欲生，她就不会那么充满仇恨心理，她的人生也必将是另一番模样，也必将是幸福的人生。

但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悲剧，是无时无刻都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里诞生的。人啊！不能只关注鲜花和笑声，还要听听在鲜花和笑声掩盖下的痛苦和哭声。

二零一四年八月十五日初稿,二零一四年八月十六日定稿于隐庐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