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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陈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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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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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读书无悔

我的青春是繁重的劳作,我的梦想是读书。

听父亲说,我出生的时候,刚刚赶上土改分田。祖母说我的童年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可我对于这一段蜜一样的童年生活却没有留下任何记忆。

吃公共食堂的时候,开头是在我们村一座叫义祥的小学里——一座中西合壁的华侨建的楼屋,在义祥的大厅开一个圆形大门与后天井相通,因为那吃饭的场面很大,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所以至今我还记得,吃饭时每桌有一个管理吃饭的桌长。后来是在祠堂里吃番薯丝干蒸的饭,不久食堂就撤消了。

上高小的时候,我母亲英年早逝,我的生活从此被涂上了一层灰暗的底色,从此我必须承担许许多多繁重的家务,虽然后来还勉勉强强读完了高小,但家庭供我上学的希望基本上已结束了。这段时间值得记忆的是在学校里我看了许多连环画,开始喜欢上了图书。

高小毕业后,我在家挑起了当时我们那里一个农村家庭主妇必须承担的一切工作。这段时间在工作的间隙或晨昏特别是夜里我都把精神贯注于文学的阅读上。特别值得怀念的是,在寻求书籍、阅读书籍的过程中,我获得了四位当时志同道合的朋友,并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陈XX是我的邻居,他认真地在读着中学,那时他正好寄宿在我就寝的牛舍中。他经常向我介绍学校里的一些事情,他的刻苦认真有计划有规律的学习精神曾一度对我起了很大的影响,并且他常推荐一些好书给我读。

黄XX,喜爱连环画的阅读和收藏。他家里开着一间杂货铺,因此天天要上墟市采货,所以他有条件抢购和收藏各种长篇名著的连环画——那时候的图书出版也是计划经济,也是供不应求的。那时小镇上到处有书摊,专门出租连环画,有时也高价出售。他的连环画,相当一部分就是从书摊上高价买来的。他把他所有的藏书都无偿地借给我看。每当他买到新连环画就告诉我。这在现在,当然是稀松平常的事儿,但在当时,却是很难能可贵的了。

曾XX,最亲近我的一个朋友,他的腿最勤,嘴最快。一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到我家陪我,有时一天去了几次。去了就把国内外的时事,乡中的趣闻逸事向我传播透露。特别是他能向我提供村中谁有什么什么连环画。然后又与我约定时间,充当向导,带我穿街过巷,帮我向人提出借书要求,帮我叩开连环画主人的门。他一心一意为我筹划,兴致勃勃不带任何功利地为我服务,风雨无阻,寒暑未间。有时我忙,他干脆就自己去把书替我借来。我在家理家务那段时间,孤陋寡闻,深居简出,与外界几近隔绝,性格又很内向。他是当时我与外界得以沟通的主要渠道,使我当时能够获得一些外界的信息,陪伴我度过那段精神寂寞的时光。他是当时我最忠实最亲密的朋友。

另一个书友黄X桂,也经常造访我,与我谈书论事,互相借阅连环画,提供信息,也建立了较深厚的友谊。

曾XX、黄X桂有时相约夜里到我的牛舍聚会夜读,谈书论事。读得晚了,谈到情酣处,他们就赖着不肯回去了,说家里人早已闩门睡觉了,怕叫不开门,也怕吵醒了人家。于是与我和陈XX、还有我弟弟,五人打横挤睡在我们那个旧眠床里留宿。少年心事不言愁。那时候我们这几个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朋友,在追求读书追求知识上也曾有过弥足珍贵的生活情趣和友谊。

可惜,严酷的社会生活,捉弄着多少人的命运,改造并改变着多少人的爱好和性格啊!

我和我的书友们后来就在各自的生活轨道里运行,虽也或长或短,或密或疏有过来往和联系,但却再未有过少年时代那样的亲密无间了。

家务工作大约干了二年多,我就到生产队参加劳动,那时我还不到十五岁。繁重,单调又机械的各种各样的体力劳动既千篇一律又周而复始,这都不值一提,而结识了老A, 在我的人生道路上应该说是很有意义的。老A当时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位博古通今的人,他的脑子里装滿了文学故事,劳动的时候我总愿意挨着他,听他讲书中的文学故事。他的文学故事更刺激了我寻求阅读的兴趣,我对许多书籍的阅读都是在听了老A的故事后才去搜寻来读的。

如果要说我的青春梦是什么?那么我最大的梦想、事实上也是我最大的饥渴就是想要读书。爱读书,可能是我的天性,也可能是家庭环境造成的。因为在我那么小的年纪,别人都在读书,而我却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而去干繁重的而且在我看来是很难为情的家务劳动,因为在许多场合,总是与除我之外的清一色的妇女在一起,如到井上挑水,到井台池边洗衣,面对一群吱吱喳喳的妇女,我那时真有点无地自容,因为我是男人。但没法,且我父亲的严厉是很出名的。

在极其繁重的家务劳动中,我当然想去读书了。在极端贫困的物质生活中以及枯燥乏味的家庭中,我也自觉或不自觉地想寻求一点精神寄托,因此,天性和家庭环境相结合,造成了我在那时候就痴迷于读书。

而我的读书,不是脱产,而是在工作中见缝插针争分夺秒,比如一边用稻草烧饭,一边读书;或一边喂猪,一边读书;或酷暑寒冬,别人在乘凉或取暖,我则挥汗赶蚊或受冻夜读等等。可是,就连这样的读书,也没有任何人支持,村里人倒是有人背后说我书癫了——这是废物加神经不正常的双料贬义,认为无可救药了。这倒不算什么,可怕的是我经常被父亲斥骂乃至毒打。但是,只要我还在喘气,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剥夺我读书,而且我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够见缝插针争分夺秒地读书。后来,当我在教书的时候,因为教的是语文,所以每周总有两节作文课,在讲评或布置好新作文题以后,在没有学生要问时,我也习惯于带一本书在教室读——当然是默读,但学校中那些不学无术的领导层老学究,不但对此反感,甚至还上纲上线……那情形,跟我父亲扼制打压我读书时如出一辙。

一个十几岁少年如饥似渴地读书,以我当时的认识水平,当然不可能是什么为革命而读书,也不可能是什么为改变命运而读书。因为科举考试早废除了,而改变命运而读书那应是全日制的在校生才有可能。而我那时的读书只是出自喜好,或谓天性,反正不明所以。只要我活着,我就要读书,这正像一个人活着,就必须吃饭一样天经地义。

但是,我十八岁那一年,自己做出了一个到海南参加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的决定,这才是我第一次主观的自觉的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且这个决定后来果真改变了我的命运。这个决定看起来和读书没任何关系,但寻根究柢还是有关系的。因为我后来在海南被推荐去读师范学校的中文班,那时侯,我以往所读的书就派上用场了。而毕业后出来教书教的又是语文,同样,我以往所读的书也派上了用场,后来,我又业余创作,道理相同,我以往所读的书也还是派上了大用场。

少年时代与我建立了深厚友谊的四位书友,一个参加工作后搞行政干到科长,现在退休在家带孙。一个后来当兵退伍后近似于打游击吧,现在应该也在安享晚年了,一个至今还在开着杂货铺,而那个当时我最忠实最亲密的朋友却已到另一世界好几年了。

我的中年自然有过不少的失误……但,我的青春无悔,我的读书梦更无悔。我现在退休了,但还是整天与书为伍:或写书,或读书。自得其乐,乐在其中。

二零一五年四月十日草于拾粟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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