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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陈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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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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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松龄故居的遐思

在几个淄博朋友——《东方散文》主编憨仲先生夫妇、编委王新芬女士的陪同下,我参观了蒲松龄故居。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蒲家庄——一个普普通通的北方农村,村道上有几株北方最常见的老槐树。许多人慕名来到这里,是因为这个普普通通的北方农村曾出了一个叫蒲松龄的小说家。

走出蒲松龄故居后,我的头脑中縈绕着一个问题:知识有用吗?答曰:无用也有用。看看蒲松龄的一生就是对这句话的最好注解。蒲松龄,一个典型的个案。

蒲松龄十九岁应童子试,接连考取县、府、道三个第一,名震一时。但此后五十多年屡试不第,直至七十一岁时才成为一个基本没多少价值的岁贡生——实际利益是朝廷每年给四两银子,可县官偏不给,蒲松龄不得不一次次打报告去讨。

科举考试是封建社会穷知识分子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蒲松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参加科举考试,而最终可以说一无所得。

《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从二十岁考到五十四岁才中秀才,但接着又中举,故高兴得一时发疯……蒲松龄,这个穷秀才一生也热衷功名,但他考到七十多岁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连范进也不如……蒲松龄想出将入相飞黄腾达的梦最终成为泡影。

寻常竹木无奇骨,有甚底,扶摇相?系长绳,撒向春风里,顷刻云霄上。多少红尘客,望天际,一齐瞻仰。念才同把握,忽凌星汉,真人世,非非想。得意骄鸣不了,似青冥,无穷佳况。我从人心,凭空翘首,将心情质问。不是青云路,去尘寰,几多寻丈?得何时,化作风鹞去啊,看天边怎样?

这是蒲松龄写的一首叫《鼓笛慢》(《水龙吟》之别名)的词,表达了他因为仕途不顺百般无奈的心情。

现在世界人民之所以知道蒲松龄是因为他写了一部《聊斋志异》。马瑞芳教授称他是“世界短篇小说之王。”《聊斋志异》被誉为我国古代文言短篇小说成就最高的作品集。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此书是“专集之最有名者”;为蒲氏故居题联的郭沫若赞其“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老舍评价蒲氏“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

《聊斋志异》不仅是中国文学的骄傲,也是世界文学中非常有影响的作品,它经常让世界汉学家感到惊奇。

据不完全的统计,《聊斋志异》国内外出版的各种版本达三十余种,近二十个国家有译本出版。全国《聊斋》出版物有一百多种,以《聊斋》故事为内容编写的戏剧、电影、电视剧达一百六十多部。

功名屡考不第,苦闷中的蒲松龄一边继续参加考试,一边发愤著书,他在聊斋中写下激励自己的座右铭: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在《聊斋自志》中他说:

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自鸣天籁,不择好音,有由然矣。松,落落秋萤之火,魑魅争光;逐逐野马之尘,罔两见笑。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闻则命笔,遂以成编。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邮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积益夥。……独是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萧瑟瑟,案冷疑冰。集腋成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嗟乎!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秋虫,偎阑自热。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

蒲松龄的一生很苦,不但考试苦,写书苦,生活更苦。他的一生始终在生活的贫困线上挣扎。下面是蒲松龄旅居济南大明湖畔时写的一首诗,从中可以看出他生活的清苦:

客邸晨炊

大明湖上就烟霞,

茆屋三椽赁作家。

粟米汲水炊白粥,

园蔬登俎带黄花。

在极度贫困之中,有一年除夕,蒲松龄自我调侃写下了《除日祭穷神文》:

穷神,穷神,我与你有何亲,兴腾腾的门儿你不去寻,偏把我的门儿进?难道说,这是你的衙门,居住不动身?你就是世袭在此,也该别处权权印;我就是你贴身的家丁、护驾的将军,也该放假宽限施施恩。你为何步步把我跟,时时不离身,鳔粘胶合,却像个缠热了的情人?

穷神!自从你进了我的门,我受尽无限窘,万般不如意,百事不趁心,朋友不上门,居住在闹市无人问。我纵有通天的手段,满腹的经纶,腰里无钱难撑棍。你着我包内无丝毫,你着我囊中无半文,你着我断困绝粮,衣服俱当尽,你着我客来难留饭,不觉的遍体生津,人情往往耽误,假装不知不闻。明知债账是苦海,无奈何,上门打户去求人;开白、五分行息,说什么奉旨三分,到限期立时要完,不依欠下半文。无奈何,忍气吞声,背地里恨。自沉吟:我想那前辈古人也受贫,你看那乞食的郑元和,休妻的朱买臣,住破窑的吕蒙正,锥刺股的苏秦。我只有他前半截的遭际,那有他后半截的时运?可恨我终身酸丁,皆被你穷神混!难道说,你奉玉帝敕旨,佛爷的牒文,摆下了穷神阵把我困?若不然,那膏粱子弟,富贵儿孙,你怎么不敢去近?财神与我有何仇?我与足下有何亲?您二位易地皆然,我全不信。

今日一年尽,明朝是新春,化纸钱,烧金银,奠酒浆,把香焚。我央你离了我的门,不怪你弃旧迎新。

活着的蒲松龄三苦相伴,令人同情!要说蒲松龄有什么幸运的话,那就是他娶了一个极其贤惠的妻子。死后的蒲松龄,一部光芒四射的《聊斋志异》却使他从中国走向世界,走向永远,名垂千古!知识的无用与有用,在蒲松龄身上得到辨证的注解。

研究蒲松龄的学者指出:蒲松龄一生的不得志,恰恰是从少年得志开始——他十九岁应童子试,考了个县、府、道三个第一。因为蒲松龄当时遇到了一个非常欣赏他的文笔的考官——大文学家施闰章。蒲松龄的文章并没按照八股文的严格形式去写,爱才如命的施闰章也没按八股文的评分标准去判而把他录为第一,这在客观上就造成了一种误导,使蒲松龄一开始就偏离跑道的失误没能及时得到纠正,因为在蒲松龄以后漫长的考试中不可能总会遇上施闰章式的考官。首次科考遇施闰章,这是蒲松龄的幸,但也是蒲松龄的不幸。

走出蒲松龄故居时,我问憨仲先生:假设蒲松龄不经挫折顺利考上了,结果将如何?憨先生说:那么中国将少了一个伟大的文学家,而多了一个封建官僚而已。我想:但这对于当时的蒲松龄来说是幸,但肯定将是中国文学的不幸了。

蒲松龄用他一生的苦,铸造了一座文学高峰;而现在《聊斋》的文学资源,又不知使多少诸如影视娱乐圈以及其他相关的人都在吃着《聊斋》的饭!

二零一二年七月二十二日凌晨失眠而完稿于曲溪陋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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