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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陈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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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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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莺歌海

一九七六年一月,我从海南农垦三江围海造田大会战工地回到农场的连队。此时春节将到,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人之常情。我有一年一度的探亲假,又想把自己在大会战中身体积累下来的疲累做一个调整休养,但因为经济的匮乏以及我家中的实际状况又使我不得不断了回乡的念想。而想调整休养自己的念头又异常地强烈,所以我想到海南保亭去探访表姐。

我约一老乡瘦瘪与我同行。两人在场部汇合后坐车至海口,又从海口转车从中线至保亭的大本山下车,然后徒步走到金江农场场部,找到表姐及表姐夫一家。在表姐家待了几天之后,也觉无聊,于是我俩准备去石碌寻访老乡。

表姐夫联系好机运队一个司机,乘场里派车去三亚拉货时,让我俩坐货车随其去三亚。到三亚后,一了解,才知道三亚根本没车去石碌,也没车去东方——东方是我们往石禄的必经之地。怎么办呢?那时我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小伙子,我们相信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当然我们根本没有考虑退缩,我们考虑和寻找的是如何找到前往石碌或东方的车。

我打听到三亚有火车到黄流,所以决定先坐火车到黄流再说。因为那时我还未坐过真正的火车,虽然在海口曾坐过至秀英港的小火车,但我认为那不是真正的火车,何况路途又那么短。瘦瘪当然是听我的,我们出来的目的就是游玩散心,难道还要回连队去干那周而复始的单调而机械的劳动吗?

那时的三亚是一个荒凉偏僻得无法形容的小县城,根本没什么可看的,也都不值一看。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到处是仙人掌和滚滚的黄沙灰尘。

记得那天上午我们从三亚上了火车,下午到了黄流。下车后我们随着人流走,走了好久才走到黄流镇。在黄流我们先找到一家旅社住宿,然后才去探听黄流有没车去石碌或东方,结果是都没有。但我们并不着急,黄流没有班车去石碌或东方,但货车往东方或石碌的方向断不会没有的,我们想在路边拦车。

洗好澡,吃好饭,我与瘦瘪就在黃流乱逛,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黄沙滚滚带着海风的咸腥味而已。第二天上午我们就在路边拦车,车倒拦下不少辆,但没一辆是前往东方的。直拦至下午四五时,只拦下了一辆是到莺歌海的。莺歌海在黄流至东方的中途,我想到莺歌海距我们的目的地又缩短了一大截,也算又前进了一大程。司机也同意带我们到莺歌海,于是我与瘦瘪就上了这辆解放牌货车,随司机前往莺歌海。

车到莺歌海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司机问我们在哪下?我说在有旅社的地方下。司机说这里没有旅社。原来我们到达的是莺歌海盐场,这货车和司机就是莺歌海盐场的。这司机是热心人,他说带我们到他们盐场去住招待所,我们当然求之不得,喜出望外。

司机把我们带到盐场招待所后自己就回去了,我们用通行证登记办理了住宿,招待所是不收费的,真是名副其实的招待所。

住下后问招待所的人员这里有没有饭吃戓有没有人卖饭?她说都没有。除非接待领导,有领导交代招待饭才有人做。她吿诉我们可以去小卖部买饼干,招待所有开水。也只能如此,我们按她的指点找到小卖部买了饼干,回招待所就开水吃。

“晩饭”后我们出去逛了逛,雪白耀眼的盐堆成山,这盐场在海边,冰冷的海风特别大,我们受不了马上回招待所去呆着。

第二天,我与瘦瘪一早到公路边等车,我们准备不管看到客车货车都拦,能上则上。从早上等到中午,拦不到车,见不到客车的影子,货车又都没往东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昨晚吃剩带出来的饼干早吃光了,我只好叫瘦瘪回盐场小卖部再去买饼干,我继续在路边拦车。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一个丁字形路口,往东是黄流方向,往西是东方方向,往南几百米是盐场。

瘦瘪买好饼干回来我也没拦到车,两人在路边等到夕阳西下,又饥又渴——因为没水喝,饼干太干也吃不下多少。所以只好垂头丧气又回盐场招待所去,向服务员说明拦不到车,要求再住一晩。“晩饭”还是饼干与开水。

第三天一早,我与瘦瘪又到公路边等车拦车。上午终于拦到了一辆到东方的货车。下午我们终于到达东方,谢过司机,我们赶快赶到火车站,买了至石禄的车票,黄昏时赶到了石禄。

石禄是昌江县城,这里有一个全国闻名的铁矿。老乡所在的红林农场场部就在石禄。我们下车后就借问红林农场场部在哪,然后徒步寻到红林农场场部去。到了场部,就寻问汕头老乡。农场人都很热情,他们一般也都知道农场有什么什么汕头人,住哪。指引或带我们找到汕头人。一问,这汕头人就是揭阳的,再深问,原来就是同公社的邻乡,也都认识我们的同乡,也知道谁谁谁在哪一个连队。但连队距离场部远的几十公里,近的也十里八里。老乡说先住下再说。于是磨刀霍霍向鸡羊,然后是大锅吃肉,大碗喝酒。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海南的鸡,特别文昌鸡,全国闻名。海南人待客,最高规格是杀鸡相待。酒,在海南那更是无酒不成席,更是必不可少。那时海南农场老乡之间的关系,那是比亲戚还亲;投缘的老乡,更比亲人比兄弟还亲。

酒足饭饱,灯下喝茶话乡情,暢叙乡谊,各人互道各人的遭际和工作上、政治上的情况,不是我等热心政治,而是那时的政治前途决定了人的一切,决定了人的升迁沉浮,自然免不了要谈的。

农场场部是农场的政治、组织、经济、文化中心与枢纽。老乡马上通过各连队有人前来场部办事,传言寄语我们的同乡,告知同乡说XXX、XXX造访来在场部。于是连队有关的同乡闻风而动,赶来场部相会。又带我与瘦瘪下去,走访各有关连队。我们所到之处,同乡总免不了磨刀霍霍向鸡羊,然后又是大锅吃肉,大碗喝酒,一醉方休。

一九七六年的春节,我们在石禄,在红林农场场部,在红林农场的连队,心情如山野田间红彤彤的木棉花一样热烈开放、舒展……在醉人的春风春雨中快乐地度过了一个远离故乡却又弥漫着浓浓乡情的春节。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热闹的春节过后,我与瘦瘪从石禄坐车走西线回到海口,又从海口坐车回到东线头我们自己的农场。春节前后我与瘦瘪绕海南一匝的漂流旅途,虽曲折却在快乐中结束了。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老乡后来各自东西不辨去向……我怀念这纯洁朴实的乡情,也由此忆起莺歌海盐场那雪白耀眼的盐山和昌江县那在春风春雨中既醒目又快乐绽放的红艳艳的木棉花……

二零一五年六月三日下午草于拾粟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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