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平遥

最早记住平遥这个词，是在一篇小说上。那小说提到一个赖帐不还的平遥人。除此之外，我对平遥这个概念就一无所知了。后来道听途说，慢慢地知道平遥是一个地方，而且还是一个有名的地方。中国，有名的地方多了，这和我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吗？总之是太遥远了，一个整天价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的人，一个要为子女的入学、以及就业操心、要为没有住房操心的人，管它什么平遥不平遥呢。

直到今年六月，因为去了云南丽江，上网查资料，才知道平遥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中“保存最为完好的四大古城”之一，在山西。

七月，去了山西太行，一打听，在长治只要花几十元，几个钟头，就到平遥了。既然这么近了，那么，当然就要去看一看了。

除了北京的紫禁城，迄今为止，平遥，是我看到的中国第一座城池。城是明清古城，而池则没了，山西缺水，护城河里是干的。

到了平遥，首先浮上脑际的一个问题会引人反复深思: 为什么这座古城能保存得这么完好呢？

平遥古城始建于西周宣王时期，这么算下来，它距今已有二千七百多年了。这些抛开不管，就从明洪武三年扩建算起，至今也有六七百年了。这六七百年来战火不断，也不去考究，就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吧，政治运动接二连三，特别是文化大革命，大破四旧，大砸什么封资修的东西，它怎么能够如此完好地得以保存下来呢？

在未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说一点平遥古城之外的事。揭阳古城城墙，一九三七年为修建环城马路，被拆除。一九五七年，北京《北京城市建设总体规划初步方案》出台，至一九五八年底，北京外城的城墙和城楼，基本上都被拆完了。

有人说，平遥古城之所以能够如此完好地得以保存下来，是因为穷，没赶上时代拆迁的步伐。这并不尽然。清朝末年，中国经济中心东移，平遥逐渐冷落，发展缓慢，新建筑不多，这是事实。但改革开放后，平遥县准备在古城中纵横开拓几条大马路，扩建方案被同济大学教授阮仪三得知后，他提出“新旧绝然分开，确保老城，发展新城”的方案。这方案最终被执政者采纳，平遥古城才得以完整地保存下来。一九五七年，身为北京市副市长的梁思成，决心为保卫北京城墙一搏。北京市某领导发话：“拆除城墙是中央的决定，谁要是再反对拆城墙，就开除他的党籍！”紧接着，对梁思成的批判开始。梁思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当然更保护不了北京城墙。阮仪三的方案被执政者采纳，这是平遥古城之大幸，也是阮仪三的一大功劳。

总而言之，平遥古城自古以来或许没有经历过惨酷的大战争、没有经历过致命性的毁坏，或许每次战乱都没有破坏其城墙根基，而历代对城墙又都有过维修，这也是有记载的。明清以后，平遥经济滞后，无甚大的发展，故古城格局维持明清风格，没什么大变化。改革开放后，又得到专家学者的合理性提议和执政者的采纳，种种因素，使平遥古城得以完好保存。

但这其中，我想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也是容易被人所忽略的，那就是文化。文革期间，那种人为的有意的破坏，全国各地触目惊心，而为什么平遥能够幸免？起码，我们没有见到这种破坏所留下的明显痕迹。文化，对平遥人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平遥人对祖宗遗留下的建筑艺术，懂得珍惜与保护，并不把其看成什么封建四旧而加以砸烂。

平遥古城城池总面积二点二五平方千米。这座方形的城池，城门六座，南北各一，东西各二。其形为龟状，龟尾在北，是全城的最低处。龟头在南，南门城门外有两眼水井，是龟的双目。东西有四座瓮城, 是为龟爪。上西门下西门及上东门的瓮城门均向南开，是龟爪前伸。而下东门瓮城门则径直东开，是怕这只乌龟爬走，而将左腿拉直，以拴在距城二十里的麓台上。乌龟乃长生之物，古城设计成爬行龟状，是希冀平遥城固若金汤，坚如磐石。

平遥古城里至今还居住着四点二万城市居民。站在城门的敌楼之上，放眼望去，平遥古城以市楼为中心，四大街，八小街，七十二巷，经纬交织，井井有条。砖砌窑洞式的民宅，布局严谨，轴线明确，左右对称，主次分明，轮廓起伏。据不完全的统计，古城内现分布着一百多处文物古迹，还有三千多处民居以及大量的古建筑物。城内基本保持着明清时期的历史风貌。这古色古香的建筑，原汁原味地勾勒出明、清时期平遥古城市井繁华的风貌，

城墙“女儿墙”上的垛口有三千个，敌楼七十二座。据说三千个垛口象征孔子的三千弟子，七十二座敌楼象征孔子的七十二贤弟子。平遥历史上也出过一些名人，比如敢于秉笔直书因而青史留名的史学家孙盛，流传千古的“映雪读书” 苦读学子孙康……平遥不仅民风淳朴，更有厚实的文化底蕴。不管是古城中的种种神庙，还是大户人家的民宅民居，几乎都建有戏台。从这里，也可看出平遥人对文化传播的重视性与普遍性，而这些文化传播，又潜移默化地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平遥人。

平遥古城是中国古代城市的原型，也是中国汉民族地区现存最为完整的古城。平遥古城保留的是一段凝固的中国历史，保留的是一部凝固的民族文化。

二零一四年九月三日下午草于隐庐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