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庐记 ——《牧童拾得旧刀枪》（代序）

我的拙作均草于或修改于无定庐。无定庐并非什么书斋名，它泛指三个地方：城西的家、城中心的小铺、城东——后来又调往城北的学校。

我每天早上从城西的家出发，赶到城东（或城北）的学校上课，课余或中午就在办公室挤空爬格。放学后回到城中心的小铺，替换下岗开铺的妻——她每天总要去菜市场购当天食物或生活必需品，自然也包括脱身解手这头等要事，我那十几平方米的小铺是没有洗手间的；偶尔也要抽脚逛逛市场串串门……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还要做午晚餐——午晚餐我们一贯在小铺吃。这时候我就抽空把掐断的思路续上或对着稿纸增删涂鸦，这时候我就很希望不要有顾客来搅扰。晚饭后妻继续看铺——好多好多年来，只要她爬得起床，她基本上坚持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和三百六十五夜开铺雷打不动。说基本上一来这么多年来毕竟出过三天例外——仅仅三天。关于这一点我女儿在《妈妈的节日》一文中已有交代。二来有某个白天或黑夜是我看而非百分百全是她。晚上基本上是我带读小学的女儿回家，收收扫扫洗衣浇花自然非我莫属。忙完我又躲进卧室伏案爬格。这很有点“无用姿娘（婆娘）勤三顿”的味道。

星期六要补课，多数星期天我要为小铺采货——此重任由我承包。不采货的节假日，上午十时一到，再佳的写作状态再妙的思路我也要掐断，买菜做饭会牵扯得我心猿意马身在曹营心在汉。倒不是我怕饿，饿一饿迟吃些事小；妻唠叨起的发展、高潮、结局于我总得不偿失，我理不直气不壮，谁叫我无力养家呢？因为我那几百元工资实在糊不住一家四张口，所以养家还须靠妻子和她的小铺。

总而言之，我每篇拙作几乎都要历经三地才能完成，时此时彼，或开笔在东或结尾在西。之所以称无定庐者，一寓没固定爬格场所和条件自嘲自叹；二寓拙作先天不足营养不良、未长成不稳定以自箴自诫；三寓学无止境艺无止境以自强自勉也。

然而，在这样的条件下，在如此的氛围中，带着那种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心理，它诞生的文字又能有多大气候？既乏壮怀激烈的长啸，也难寻大江东去之豪情，充其量只是些小恩小怨晓风残月式的低吟浅唱。这是就其内容格调而言，而艺术上自然难企晓风残月之毫厘。但，它毕竟是我的一腔真情所凝结的。

是以记之。

一九九九年写于无定庐

（原文发表于《牧童拾得旧刀枪》/华夏文化出版有限公司/二零零二年十一月；《揭阳视听周报·文摘》(副刊)/二零零四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