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天下父母心

五月一日，在北京西站，接站的文友把我送上了四十八路车。我见最后面最高那排座位还剩一个空位，就当仁不让地坐下了。

放好旅行箱，正想看看街景，却被车箱内另一道风景吸引了：一阵声音不大却又清晰的读书声传进耳膜。在右边倒数第三行背朝前脸朝后的座椅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在背诵一篇半生不熟的文章。她边背边想，神情极其专注。坐在少女旁边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肯定是少女的母亲，这从相貌上一眼就看出来了。少女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中年妇女的监督下进行的。她一边监听，一边在少女不流畅的地方及时提示某个词语或句子——看来她对文章的内容是相当熟悉的，并发布一道道指令：如再来一遍或二遍等等。少女背诵的是一篇描写景色的抒情散文。

中年妇女那种循循善诱，那种诲人不倦的样子，一看，谁都明白：她不是教师还能是什么呢?她一脸威严与执著的神色，一丝不苟指导着她的学生；少女则驯顺地绝对地服从着——只有当她的背诵告一段落，吁出一口不易觉察如释重负的气，用征询的眼睛望着她的老师时，那眼光偶尔闪现一下祈求的光，这让人感到沉重。总而言之，“母女”俩旁若无人，争分夺秒，硬是把颠簸而噪杂的车厢开辟为课堂。而车厢中原有的那份骚乱反而让位给了这严肃与认真。虽上上落落不断，但人们一听到书声，似乎就安静了几分，似乎都在静静谛听，都在心底反思吧!车厢里的角色不是父母就是儿女，看看吧，你们有没有这样一心一意全力以赴地教育子女!你们有没有这样专心致志全神贯注地接受教育呢!……

在车厢的另一角，有一对把头发染成棕色的青年男女却在忘情地亲嘴，这又是另一种内容的争分夺秒。人们对这些不是视而不见就是司空见惯了。

到站了，母女俩下车了。又到站了，有人站起来，一对中年夫妻马上护住一个座位，却谁都不坐．接着挤过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坐下了——不用问，这是一家三口。男的已经发福了。女的虽没男的那么发福，却已经和苗条毫无关系了。看着那男的挺着个大腹站着颠来簸去，我觉得累；可那小女孩却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坐着……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二零零一年六月写于曲溪无定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