棹歌声里的画意诗情 ——记周庄

周庄被称为“中国第一水乡”，源于一位台湾学者游周庄后向海外推荐而写的一篇文章的题目。早在一九七二年九月，吴冠中就写了“黄山集中国山川之美，周庄集中国水乡之美”。一九八四年十月留学纽约的青年画家陈逸飞，把他以周庄双桥为素材而创作的油画《故乡的回忆》（连同他的其他作品）在纽约哈默画廊展出，此画在西方引起轰动。美国西方石油公司董事长阿曼德·哈默高价买下了《故乡的回忆》，同年十月他访问中国时把此画送给了邓小平。一九八五年《故乡的回忆》成为联合国协会的首日封在世界各地发售，周庄走向了世界。

周庄的水乡特色相当突出，相当的美,魅力独特。当你进入周庄未细窥其颜之时，却早已先闻其声贯耳，在欸乃的棹声里飘送着阵阵歌声，既有悠扬绵长的女音，也有高吭铿锵的男声。游船上的男女船夫，分别穿着统一的船工制服，载着游客在水乡的水巷中穿梭，让游客们观赏水乡风情。她/他们摇着船，唱着歌，此伏彼起，彼呼此应，接踵有序而不乱。若说她/他们是在表演节目吧，一点也不过分，因为她/他们那份认真，那种娴熟而富有艺术性的动作，那种高超的摇船技巧，还有那优美悦耳的歌喉，并不亚于艺术表演；但这却是她/他们地地道道的生活，实实在在又普普通通的日常工作！游客们在悠扬的棹歌声中，看着垂柳拂面，处处可以入画的水乡景色，心醉目迷，此情此景，自然时时萌生着处处发酵着诗心诗情。

这是一个四面环水的水乡，镇里的水巷纵横交错，房屋前街后河，小桥随处可见。在周庄不管你身在任何一个角落，不管你站在任何一个角度，不管前后左右目之所及全是一幅幅美丽的画，你举起摄影机，不管四面八方，不管站着坐着蹲着，不用取舍，进入镜头里的全是可以进入审美层次，耐人咀嚼的画面。诗人到了这里，诗的灵感自然而然地闪烁跃动，不懂诗的人到了这里也会意外地生出一颗诗心。

水乡自然不是从天而降的，它是依水占地而建成的，它的形成有着悠久的历史，九百年的人文积淀，沉淀着厚实的文化。

著名的“秋风思莼鲈”典故，就出在西晋官封大司马东曹椽的周庄人张季鹰（翰）的身上。秋风起，张季鹰想起家乡的莼菜和鲈鱼脍，就从洛阳辞官返乡，并说：“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游钓于周庄南白荡（后人称为张矢鱼湖，现称南湖）。

周庄原名贞丰里，公元一一八六年（北宋元祐元年）贞丰里遇天灾荒年，有一个姓周（佚名）封迪功郎（宋文职官阶之最低者，从九品）的官吏，夫妻舍宅建全福寺，并将其庄田二百亩捐赠作为庙产。百姓感其恩，将这一片田地命名为周庄。延至清康熙初年，贞丰里才正式更名为周庄。

周庄的发展与它之所以形成今天这样的建筑格局，与元末明初出了一个江南第一富豪沈万三有着直接的因果关系。沈万三从其父垦殖起家，后又得吴江汾湖陆氏巨资，然后乘元末明初朝代更替烽烟四起之时，大胆作海外贸易，一跃成为江南巨富。周庄以村落而辟为镇，实为沈万三父子之功。

在周庄现有的民居中明清和民国的建筑占百分之六十以上，其中有近百座古宅院第及六十余个砖雕门楼，还有部分过街骑楼和水墙门。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张厅、迮厅、章厅就是明代建筑，沈厅、叶楚伧故居就是清代建筑。而横卧在水巷之上的各具风格的小桥，至今还保存着建自元、明、清的石桥十四座。

特别需要强调的是“张厅”，它的前厅挂着一副对联：轿从前门进，船自家中过。上联点出了主人的社会地位，能坐轿进出的岂是一般的人家？下联指出了张厅最具特色的特征：船可直接撑进家中。上联概括了天下富贵人家的共性，下联才是水乡，才是周庄也才是张厅的独特个性。因为在周庄只有张厅才有“船自家中过”的特色。这座大宅之大在周庄排名虽居第二，占地也一千八百八十四平方米，前后七进，共有房屋七十余间。里面有前厅、正厅、后厅、门厅、轿厅；前后堂楼，厅屋，厢房，夹厢，曲轩，回廊，天井（内绿树成荫），水榭，小院，后花园（内有假山、梅、兰、竹、菊及花草等）；还有四十七米长的备弄。一条清流从宅屋中间横穿而过，流水中段有一丈见方的水池（可供船掉头也可驳船），水巷上有过河廊棚，廊棚两侧有“美人靠”栅栏，在家中就可凭栏俯首欣赏流水。这才是绝无仅有的张厅特色。此厅原为明中山王徐达之弟徐孟清后裔建于明正统年间，时称怡顺堂。居住之怡可想而知，顺则未必，因清初此宅即为飞来燕张氏所有，想必这就是改称“玉燕堂”之因吧？也就是现在人称张厅者也。

这个四面环水地理位置独特的水乡泽国，它周围的湖、荡，它镇里纵横的水巷，处处小桥流水的景观竟然如此之丰富多彩。它既有观（澄虚道观），前后三进，占地一千五百平方米。而且有寺（全福讲寺）也有三进，而且比澄虚道观更大更宽阔。有祠（纪念刘禹锡的刘公祠，纪念挺身舍生拯救全体庄民的抗清四义士祠）。有园林（南湖园、富贵园）。有古戏台，有棋苑。还有充满浪漫主义传说的沈万三水冢。牌楼，照壁，厅堂轩榭自然更是不少。还有博物馆（屋是旧时屋，但展示及文物估计是近期新增的）。有塔（新建）。当然周庄对外开放以后，在古镇验票口的外围，现代化的一条龙服务的配套设施一应俱全，什么宾馆酒楼度假村，车站银行邮电局，商场泳场旅行社，农贸市场与医院，应有尽有。

另一方面从它的文化积淀上看，周庄“历史上曾出现过进士、举人二十余名，有的官至太尉”（据《九百岁的水镇周庄》）。西晋文学家张翰之后，唐代诗人刘禹锡，陆龟蒙也曾先后在周庄寓居过。清末民国之初，周庄参加著名文学社团“南社”的计有三十多人。柳亚子也曾多次至周庄与南社社员于“迷楼”集会吟诗饮酒。周庄人的著述，除西晋的张翰不计，自清以降出版的著作有数十种之多，列名的各类作家近三十人。清乾隆和光绪年间，周庄就先后出过二种镇志。“五四”时期，周庄便办有二种报刊，这种“乡镇小报的先声”（柳亚子语），一直延至“五卅”时期，解放前夕。一个小小的水乡，竟然也有“周庄八景”，虽然避不开受中国历来八景病或十景病的传染，但毕竟还是有一些值得一赏的景观。除此之外还有它的特产，小吃，名茶，乡俗，服饰等等，总之一个地区，一个城市所有的它都有。

周庄人生活在这种浓浓的文化氛围中，也就人人出口成诗了。当我们徜徉在周庄的绿柳之下，望着深幽绵长的小巷，问周庄人前面是什么所在？“小桥流水人家”，周庄人毫不思索地就送给你一句诗。这种出口送诗的回答，不止一处也不止一人。你对周庄人的回答尽管不是十分满意，但却不能不承认她/他们说的都是事实，而且答得言简意赅，诗味盎然。

处处是画的周庄，处处荡漾着棹歌声的周庄，处处笼罩着诗情的周庄，令人难忘的水乡啊！

二零零五年八月十六日于横山之阴

（原文发表于二零零七年五月《揭东文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