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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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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见闻二题

夜市

这一晚阿运觉得特无聊。

夜十点半,市场里三分之一开夜市的人都陆续收摊关铺了。

“X你妈的X,蹲一晚竟没一个鬼上门! ”阿运在心里狠狠地咒一声,摔下百无聊赖翻开的旧杂志,懒洋洋地收拾着。他把长短不一的几条柜子推进卷闸门里,再把吊的挂的摆的放的统统搬进去,正待拉下卷闸门——“阿兄,慢点关。”背后传来了软软的甜甜的叫声。

嘿,老天不负苦心人!今晚看来不会“白板”了。阿运回头一看,眼睛倏地亮了。二位衣着鲜丽的姑娘,各推着一架红色的“安琪儿”,款款近前。一式的披肩长发,一式的乳白色高跟鞋,一般高矮;雪白的脖子上露出金灿灿的项链;耳坠子左摇右晃,在萤光灯的强光下熠熠生辉,耀人眼目。不同的是一穿素白,一穿粉红。娉娉亭亭,风姿绰约;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阿运来了精钟。这是花得起钱的主儿!

“有无虾品?”

“有。”话一出口阿运马上有点后悔。

“啊——财气!财气!找得这么辛苦,总算找到了” 穿粉红的喜形于色,不亚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还要不要别的什么?想想——看看。”阿运启发着。

“别的不要——异口同声。”

“虾品要多少?”

“二个。”

“虾品放在最里柜子的底层, 要搬开好些东西,很难取到,再来行不行?”阿运不大情愿,边推托边说服。

“阿兄,麻烦了, 要不我们帮你搬? ”

“这倒不必。”为女人们做点事,阿运还是乐意的,何况又是如此漂亮的姑娘;光那软软甜甜的声声“阿兄”就使人不可抗拒了。阿运一件件搬开压在货柜上面的东西,然后把堵在外面的短柜移开,再把长柜推开一条缝,踮起脚俯下身,伸手去柜里掏摸,终于夹出一束保险别针,拆下二个给了穿粉红的。

“多少钱?”

“算了不要钱。”

“这怎么行,不收钱阿兄岂不赔本?”穿粉红的说。

“阿兄,究究是一分还是二分,你就说吧。”穿白的说。

阿运心里直想笑:倒退十年,分票或许还有人要。可现在乞丐们走近来,你若给他张五分票,他连看也不看扭头就走。阿运曾把原储存的一扎分票拿去买东西,竟没人肯收。他卖这些不显眼的东西,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结局阿运还是没向她们收那一角钱,所以也就被俩姑娘甜甜亲亲地兄前兄后多谢齐谢了好一会儿。

这一晚阿运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

(此文一九九九年十一月被“红蜻蜓杯”全国文学作品大奖赛评为佳作奖,入编《跨世纪情怀》/ 潇湘文化艺术中心一九九九年十一月编印,入编《相约新世纪》/桂建军主编/中国文联出版社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出版)

经济头脑

对令已经进入大寒,可气候却毫无寒意。君不见那些抹着红指甲涂着红嘴唇的新潮发廊女,上身一件薄汗衣被两个高耸的乳峰绷得紧紧的,然后罩一件从不扣钮扣的外套;下身连裤子都不穿——只有一双玉色透明的腿袜或裤袜。整个市场里成天就是这些人在游来荡去,大约廿多人?也许有卅多也不一定?至于她们究竟是来买东西? 还是来展览地们的丰姿?抑或是来清遣寂寞与无聊,谁也说不清楚。总之,逛市场好象成了她们的专利。

阿运甚至认为她们是有意来挑逗耍弄开店的。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阿运店里天天有这些人来逛荡,但却没一宗生意能成交!山里来的山民,海里来的海员,农村来的农民,这些人需买东西才来市场,到了市场就买东西一一爽爽快快地买,讨价还价,一干二脆,二句话成交,昏大欢喜——当然彼此都有一个幅度的。可这些时代的宠物,比鬼连精!一双手套进价八元,阿运开价十一元,地们还价总是四元,末了加一句“最高五元”就溜掉了。一双皮鞋进价六十元,阿运开价九十五元,地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向阿运: “最实多少?最低多少?”阿运降到七十元时,地们才还价三十元,临走时照倒来一句“最高三十五元”。如此这般,异曲同工。

这小镇冬季无雪,霜还是曾经出现过的。为什么不刮大北风降严霜呢?这样生意肯定会好起来!那一年天气奇寒, 店里的手套啦,围巾啦,帽子啦一下子全卖光;就是袜子鞋子也马上二倍三倍地增长销售量。怎么搞的!这几年气候怎么一年比一年暖和?

上午八时半开门,全市场还是阿运最早,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享福!九时摆好商品,又呆坐了一个多钟头。十对多了,第一个顾客还未来。阿运随手捡起一本《市场营销学》——不知八岁的儿子在哪个垃圾堆拾来的,一目十行漫不经心地翻着。好象有个影子闪进店来,阿运一抬头,哈罗!可不是,上帝来了。

“小姐请坐! ”阿运竭力装得文雅些。

“坐。”小姐机械地应着。其实店里只一只无靠背凳子,事实上两人都站着。

来客既不很土,也不很洋,看来也是捞过世界的,阿运判断着。她在皮鞋架前东摸西看,阿运在旁边宣传推销,什么这是名牌产品,那是正宗牛皮,这双款式新颖,那双舒适大方,皮真价实等等等等。来客问了七双皮鞋的价格,然后拿起其中的一双问: “这一双实价多少钱?”

阿运说: “这是潇洒鼠,款式新,质量好,抢手货。原价一百二十五元,您是今天第一个顾客,特价优惠一百一十元。”

“还能不能再减,你讲最实最低的价格。”

“好。您既有心,我岂能无意!全不赚您,九十五元,您以后帮我多介绍推荐些顾客来就行了。”

“再不能减了?”

“实在不能减了!”

“这种鞋我卖给你,你开个价。”

X你母!闹了半天,不是来买鞋而是来卖鞋。阿运心里骂着,嘴里却说: “我还有货,不需要。”

来客说: “我是鞋厂工人,因厂里亏损,拖欠我们工资,所以老板叫我们出来推销。我卖给你八十五元,一双鞋你可赚十元,十双可赚一百元,每天卖它几十双,至少可赚几百元,皮鞋不烂又不臭,你多进些慢慢卖。我若有你这样的店肯定会发财的。”

阿运说: “我批给您每双七十元,一双鞋你可赚十五元,每天卖它几十双,少说也有四五百元赚。您没店我帮您联系。现在可以马上在街边摆地摊,缴点管理费就行。您这么有经济头脑肯定要发更大更大的财的。”

“别说笑话了,我就是不懂做生意才来找你。”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您的经济头脑并不比谁的差。”

“算了,说正经的,多少钱你才要?”

“每双十元您卖不卖,实话告诉您,这种鞋原批发价六十五元,出厂价绝不会超过六十元。更何况女鞋说跌就跌,且一跌总是跌得令人心惊胆颤! ”

阿运过后觉得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竟会跟她说那么多?

一九九七年春写于曲溪无定庐

(此文入编《新世纪文坛新人新作一百家》/殷学军主编/华夏出版社二零零零年五月出版)

(原文原收入作者的小说集《夕阳无语》/中国文史出版社/2004.0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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