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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陈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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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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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可下班刚进家门,电话响了。

“喂一一”

“你是方先生吗?”

“我是,你是一一”

“你猜猜我是谁一一你听出来了吗?我是和尚啊。”

“哦一一您好您好!您现在在哪里?”

“我在潮州呀,我想明天登门拜访你。”

“欢迎欢迎!详细地址名片上都有了。这样吧,您到了来电话我去车站接您。”

“好,明天见。”

“好,明天见。”

列车是五时三十五分进入广州站的。出了站台,方可在小摊上吃了早点,然后就在街边等着拦截从汽车站开出的过路车。这样可以面对面讨价还价,少花些冤枉钱。现在的客运不是私营就是承包,售票点是遍地开花,不同季节票价的上涨和下跌伸缩性很大,同一时间的不同地点票价的差别也很大。上一回方可在车站的售票点买的票就比同座的人贵了几乎一倍。另一方面也可当面验明车的新旧程度和座位铺位设置的宽窄程度。属于老弱病残之类的宁可不坐,万一路上咳嗽不断,感冒发烧那不是很麻烦。

车倒是有几辆可以坐的,但不是太空就是太满。太空的,它“拉”不够客,就不肯走,总要在车站周围绕圈子。上一回方可到中大参加论文答辩回去坐的那趟车,就在市区的车站周围绕了足足两个钟头。太满的因座位狭窄,行李堵塞太多,价钱又偏高,所以都没搭上。反正方可不急,急什么呢?急也没用。

七时多了,太阳已经爬上摩天大楼的顶端了,方可还没搭上车。被南国暖暖的阳光照着,方可身上热了起来,心中不由也平添了几分焦灼……

“到哪里去?”一个穿着人字拖的青年甩着手走过来问。

方可告诉他目的地。那人说,到车站里坐车吧。这里不能停车,你等不到车的。太阳出来了,交警上班了,这里停车是要罚款的,哪个司机敢停?

“坐到揭阳多少钱? ”方可问。

“八十块。”

“太贵了。”

“你说多少? ”

“五十。”

“六十。”

“人家一般坐四十块,三十也有人坐过。我给的价已经不低了。”方可说的是实情。四月二号,这是什么月份?这是什么日子?坐车的人应该肯定不多。

“好吧,走吧。”那人提起方可的行李就走。方可跟着他。

那人走得很快。顺大街往下,横过马路,然后穿梭在火车站前面的人群里。方可警觉起来,若这样行李被他拿走,那就要让人笑掉大牙了。他的大部分现金都放在旅行袋中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方可紧赶上去,抢过自己的行李说,我自己来吧,还有多远?

“过了天桥就是。”

走到火车站的西北角,登上高高的阶梯,走过一条长长的天桥,下面果有一个停车场。那人引方可上了一辆客车。

方可在车厢后面找到一个铺位,放下行李。

“交钱。”带他来的那人说。方可把五十元给了他。

“还差一百块。”那人把五十元放进口袋里,又伸出手来。

“不是讲好五十元吗? ”

“五十元是带路费,还要交一百元坐车费。”

“什么?带路五十元?坐车一百元?你是要抢么? ”

“是啊。你不知我们这些人就是在抢么? ”背后传来了应声。方可环顾四周,在他的周围已经或站或坐围着五个人。

“我可是和你讲好坐到揭阳五十元;你也没说带路要钱?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方可瞪大眼睛责问带路那人。

“我陪你走了那么多路,又帮你提行李,不要钱我吃什么?快点。”带路那人逼向方可。

“去你的!你把钱还给我,我不坐这辆车了。”方可火了。

“你上得来就下不去了! ”

“猛猛(快快)拿钱出来,若无,等下肉就着痛。”

“猛猛你,猛猛你。惹气了我们,就不跟你讲客气了。”

“……”

七嘴八舌,威逼恐吓要挟。

方可观察车里,乘客虽不少,但不是正襟危坐,就是闭目养神,见而不视,闻而不听,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环顾左右,这五个无赖混混儿却无所顾忌,张牙舞爪……难道他们真敢动手?方可当然不可能这样轻易就屈服。阴沟里翻船,走南闯北的方可,怎吞得下这口气?也不服这口气?

方可紧紧逼住那带路的人,你把钱还给我,我不坐车了。方可对别的聒噪一概不理,就对那带路人连续地重复着吼这一句话。他就是要故意地大声地吵,吵下去,看看车里车外的人有什么反应。

混混们剑拔弩张,气势汹汹,虚张声势;方可沉着应对,以攻为守,紧紧逼住那带路的人。

“算了,再交五十元算了。”一无赖见吓不倒方可,这样吵下去对他们也不利,所以降低了条件。但方可见形势的转化对他有利,更不肯轻易妥协。

吵声终于引来了一个人,在车下吆喝:“吵什么吵?五十元还给他,你们都下来。”

说着那人上车,其他人做鸟兽散,陆续下去了,就剩那个带路的。

“还给他。”那人对带路的下令。

带路的终于把五十元还给了方可。方可问那刚上车的:“你是车主?”

那人点头。方可又问:“到揭阳多少钱? ”

“六十元。”

方可对带路的说:“你事先又没声明要带路费。几分钟的路,我现在给你十元工钱。”

“不用,我是赚车主的。”

方可心中说,我就是要你这句话。

方可思量,这趟车还乘不乘?九时将到,上午还能不能坐上车?再者,这样离开这个车场,他们让不让?如果下了车或走出这个车场,这帮人在路上或什么小巷里尾追或拦截,真的胡来,怎么办?看他们刚才那阵势,若在僻静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再想想车中众乘客的态度,方可的心就凉到后脊背了。

“猛猛买哪,还等么个? ”带路那人还赖在方可身边,连连催促,他急于拿回扣。

“买不买车票,什么时候买车票,是我的事,与你什么相干?我刚才要给你工钱,你不是说你是赚车主的吗?那么,我与你就没关系了。你还跟屁虫似的跟着我干什么? ”方可实在不想对他讲什么客气话了。

方可掏出六十元向车主买票;但车主说要一百元。方可问他为什么,车主说那五个人每人还要他十元。方可说带我来的只有一人。

“你买不买?不买我就不管了。”车主横下脸来。方可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伙互相勾结狼狈为奸的贼。

方可刚才也已思量过了,闹下去或走出去,还不知是什么结果。罢!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方可再掏出四十元丢给车主。车主撕了一张六十元的车票给他。

方可走到放着自己行李的铺位躺下来,他想把自己早上碰到的这件事整理出一个头绪。

“怎么解决? ”前铺上一个和尚回过头来问方可。方可简单地说了结果。

“你太老实了!你应该和他们争。”和尚又说。

“不是我不争,情况你都看到了,我一个人他们不怕,他们又那么多人。连车主也来敲榨了,刚才你要肯出声,情况可能就不同了!”方可说。

“别恼,路上我帮你讨回公道。”

“那敢情好。那我先谢谢您了! ”

此时,又有两混混引三个年青女子上车。两混混又向三个女子勒逼每人须给他们二十元。

“不是已买好车票了吗?怎么还要钱? ”三个女子一脸无辜地说。

“还要交带路钱。”

“怎么?带路还要钱? ”

双方又争执起来……和尚跳起来两眼喷火,声若雳雳,吼道: “他妈的(接照电视里和尚的动作语言应是双掌合一口称阿弥陀佛才对)!要什么钱?想打劫是不是?要钱来跟老子(按照电视里应称贪僧)要。”

那两混混回过头来,见和尚这个阵势,先就怯了;但口里还装强硬: “关你什么事?你不要多管闲事。”

“今天老子就要管,管定了。你们服不服?不服,就来。”

和尚踏开马步,混混们却是欺软怕硬的货,口里嘟哝着什么,竟惴惴地下车去了。

和尚的一幕,让方可更看清了混混们的本性;想想自己刚才的情况,觉得气闷。区区几十元倒是小事,虽然他还在贫困线上挣扎。方可因爱好文学,所以这次他自费到北方参加一个文学笔会,会上恰好有募捐活动,他毫不含糊地捐出了三百元,在那个会场上位居第二。方可确实不是心疼那几个钱,主要是气不顺,他耿耿于怀的是这种野蛮现象。

那三个被围围的女子连连向和尚道谢。和尚得意之余,对方可说:“几十人上来我都不怕。”

方可问和尚:“为什么你现在就挺身而出,而刚才他们围逼我你却不帮忙?连出声也不肯? ”

“你是男子汉呀,这三位是女流之辈,我当然不能袖手。”

“这说法还可以成立。”方可说。

这时正副司机及卖票的上车,车开了。

“别烦恼,我说过我要帮你讨回公道。”和尚安慰方可。

“怎么讨? ”

“到了潮州,我叫人把车扣下。”

“可未到潮州,我已下车了,你的公道我恐怕无缘消受。”

和尚掏出一张名片给方可,说,我是潮州开元寺佛学院的讲师,市政协委员。方可也掏出一张名片给和尚。和尚又翻出一叠名片递给方可说,我的朋友都是汕头潮州的名流。方可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就还给和尚。

那三个女子是南下寻工的湖北人。

山东文学院在青岛组织了一个文学笔会,内容主要是为他们编的一本叫《精短文学优秀作品选》的书举行首发式及为获奖者颁奖。又请了山东几位有点名气的小说、散文、诗歌作家和一些名人什么的到会上讲了一些有关创作方面的讲座。会议原定有一项内容是安排《苦菜花》作者冯德英到会上讲课,很多人几乎就是冲这一项去的。但会议期间却又说冯因故不能前往了,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方可有一篇几百字的散文入选该书,并得了一个安慰奖一一三等奖。邀请函寄来的时候,方可很费了一番踌躇,他既想去又不想去。十几年了,方可窝在一个备受歧视的小单位,他曾经很努力,曾经很积极地埋头苦干,但结果却四处碰壁,碰得焦头烂额,碰得心灰意冷,碰得连亲朋和家人都小觑他。高文凭却没能混上个一官半职,这就得让人讥笑和非议。这是一个唯钱是瞻,唯权是瞻的环境。要有钱必须先有权,有了权也就有了钱了。那种蝇营狗苟的争斗追逐,方可既不会也不屑。终于他选择了闭门爬格,娱人他还达不到,自娱他觉得还是有的。方可确实很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见识见识大世面。但是,妻子下岗,一对儿女都在上学,自己那点可怜的工资省吃俭用还入不敷出。为了这几百个字去花费几千元,确实可笑,想到此,方可就不自然地浮现出一脸苦笑。这种会议,并非政府行为,单位领导当然是不管的。领导说,你考虑一下,费用不报,你要去就去,不去就算。几位朋友倒是赞成他去。人生几何嘛!有机会有条件应该出去走一走。妻子也深明大义支持他去。方可于是狠狠心,所以就去了。

会议结束,归程方可顺路游览了齐鲁大地上的济南、曲阜。方可深有感慨,礼义之邦就是礼义之邦,文明之花遍地盛开。方可欣喜于一个喜人的人文环境正在中华大地上茁壮成长……但是,回到广州,却被这几位“老乡”从心灵上狠狠捅了一刀。这实在是可恶之至。这几匹害群之马天天在广州车站如此这般地骗人宰客,给广东人脸上抹黑,令那些外省人、外地人闻风丧胆。怪不得在列车上,同车厢的两位烟台姑娘问他,听说广东的社会治安很乱,方可还向他们吹嘘……看起来她们是早有耳闻,倒是自己太过孤陋寡闻了。

方可一路上总在回想上午这件事,这并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但实质也就是钱的问题。那几个混混不正是为了钱而为非作歹么?文明不文明,不正是对钱的合理合法或不合理不合法的追求、谋取、掠夺么?车主和位客仔如此狼狈为奸地宰客,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还如此那怎么行?可恶!必须也应该给他们一点警告才行。方可这人一较起真来,不仅有一股犟脾气,而且还有一股勇往直前的勇气。

“停车十分钟,下车大小便。”司机喊道。

方可在自己的思绪中被惊醒,一看已是下午四时。客车在路边的一家商店前停下了。方可下得车来,才知车已进入揭阳地界了。

方可走到对面的一间商店的柜台前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使方可的心情起了转折,而这辆客车一一至少是主宰这辆客车的有关人员也将在前路上承担或付出某些代价。

客车在奔驰,方可的目的地越来越近。

自从打出那个电话以后,方可一改愁闷的面容,心情反而变得轻松起来了,甚至还有点激动。有一个名人说过这样一句名言:人家说了再作,我是作了再说。人家说了也不一定作,我是作了也不一定说。方可就属于这样的一类人。

方可现在正集中精力在构思他的计划如何实施,并考虑甚至推敲着将有可能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司机,我在前面的十字路口下车。”方可站起来告诉司机,并提上自己的行李走到上落门边向前观望。这时,他脑中又迅速地闪现出了第二方案。

十字路口遥遥在望,表面沉静的方可内心一瞬间也难免激动起来……怎么前面空荡荡的,难道他的“兵马”调动不起来……

“停车。”

方可大叫一声,与此同时,他看见他的“人马”也从斜刺里截了出来挥手拦车。好,按第一方案进行,方可在心中对自己说。

车停稳,车门打开。方可把自己的行李往车下一丢,来接应方可的弟弟接着,有几个也呼地一下拥上车,揪住司机就挥起了拳头,方可赶紧喊住:

“千万不可动手,我只想向他们讨个说法。”

方可走向那个跟车卖票的人说: “请你下来,我问你一句话。”

那人见这阵势一下子吓得脸都青了,转过身拼命欲往车厢后钻。方可从后面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说:“你别怕。我只问你一句话。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和尚见机也早已走到车头,挡住正副司机诘问起来。

“跟他罗嗦什么?扔下去修理修理。”方可弟弟吼道。

方可问:“为什么五十元车费,一定要收我一百元?这是什么道理? ”

“我不知道这件事。那个称为车主的人,其实不是车主。他是车场的。”跟车卖票的说。

“究竟他是车主还是车场的,到了追究责任的时候你们自然就互相推诿装糊涂!是真是假我现在也不管。反正事情发生在你们车上,你们是脱不了干系的。那些买了贼货的不也要承受法律责任么。你们是不是如此雇人骗人宰客?像这样的车场,这样明火执杖地抢行吗? ”方可说。

“你们回去告诉那个车主或者叫什么车场的,也叫他转告那些混混们,叫他们注意,若继续这样为非作歹绝没有好下场。有朝一日他们会后悔的。你叫他们都当心点。”方可又说。

“一定,一定。”跟车卖票的和二位司机都唯唯诺诺,表现出很诚恳的样子。

和尚也从跟车卖票的那里要回了一百元给方可。方可告诉那卖票的:“车上的乘客有的坐三十元,有的坐四十元,这,我不管。我当时讲定的价钱是五十元,我就按五十元付。我也不像你们或他们那样乱宰乱抢,我只是收回我不该付的那部分。”

这时,车下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群众。听到这样的事,有好事者起哄:“拖下来整理。”

“砸烂这车。”

方可其实只是想出一出上午窝在心中的那口恶气,他怕节外生枝弄出什么严重事故。方可下了车赶紧对司机说:“你们快走吧。”

客车像获得大赦似的,赶忙开走了。

方可就是这样结识和尚的。

方可等不到和尚的电话。和尚是自己寻上门的。方可的住址很好找。

与和尚同来的还有一个年青女子。一见面,和尚对方可说:“你认出她是谁吗? ”

方可认真地打量那姑娘,然后摇摇头对和尚说:“想不起来。”

“这就是那天在广州跟我们一同坐车的那三个湖北女子之一啊。”和尚告诉方可。

“哦一一欢迎欢迎! ”

方可转向那姑娘,再仔细地看了一番,一点印象也没有。方可对那姑娘说:“不是你们提醒,如果在路上或哪个地方碰到,我是认不出的。”

姑娘说她姓元,就喊我小元吧。

“方先生,我们大家有缘哪! ”落座以后,和尚对方可说。

“对!确实是有缘。”方可回答。

方妻手忙脚乱地准备待客的午饭去了, 她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

和尚告诉方可,他们那天坐的那辆车那天也够呛了,到了潮州又被交警扣住,查人、查证、查车,折腾了很久,后来还被罚款。

“这是不是你叫人搞的。”方可问和尚。

“不是。但我回来后把我们那天碰到的情况写成材料,以我的名义寄给广州日报社,报社在《广州日报》上刊登了,并给我复了信,答应找有关部门对那个车场进行整治。”和尚告诉方可。

“确实应该狠狠整治整治,这不仅关系到我们这个社会文明素质的问题,而且事关广东‘对外’的形象。”方可惊诧于自己竟然也操起了官腔。他又问和尚: “这件事搞得好,你应该算是普渡众生,积了德吧? ”

“不敢不敢。我也只是尽一点力所能及的微力。说到底,那天的事还是受你启发的。你们作家的社会责任心比较重。”

“我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离作家这个称号还很远。”方可纠正和尚。

“无权无势,人微言轻,谁看得起,百无一用啊! ”方可感慨。

哪里哪里?我就是佩服你那天的所作所为,所以今天才专程来拜访你,想结识你,而且还不止我,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崇拜作家的。她听我介绍了你,因此今天她也是特意跟我来拜识你的。和尚指着小元对方可说。

“多谢!多谢二位看得起我。”方可有点感动。

“你找到工作了吗? ”方可问小元。

“找到了,是师父帮我找的。他公安局有朋友,正好要招收两名打字员,师父推荐了我。我去参加考试和面试,录取了。我在家学过电脑。”看得出小元对这份工作是相当满意的。

小元光采奕奕,衣着入时,中等个子,圆脸孔,五官端正而耐看,身材和容貌看起来竟然无可挑剔。方可觉得奇怪,印象中那天上车的三个女子是憔悴疲惫的,缺乏任何光采。原来女人漂亮的秘密是衣饰和精神!

“阿可,请客人吃饭啦。”方妻在饭厅里喊道。

方可带客人进入小饭厅,和尚在满桌菜肴中寻觅,问方妻:“弟妇,有没有素菜? ”

“什么素菜? ”方妻不解。

哦!我也疏忽了。师父吃斋,不沽荤腥。方可对方妻说。

方妻赶忙去买了些豆干回来,用油做了一盘素菜。饭间,方妻连连向和尚道歉:“对不起了师父,我没准备,委屈你了! ”

“别在意,有这盘豆干就很好了。今天弟妇辛苦了! ”和尚说。

饭后,和尚拿出礼物。送给方可儿子的是一小尊镀金佛像,送给方可女儿的是一小尊玛瑙观音像,都是带项链的。

“这都是开过光的,戴着保平安,好好读书,才有出息。”和尚说。

送给方妻的是一串手镯佛珠,和尚叮嘱:“弟妇要不戴,挂在门上也行,可辟邪。”

和尚又参观了方可的书房,说:“方先生这里什么书都有了,就缺一样书:佛经。以后我给你带一部来,如何? ”

“好的。等我有空,也了解了解禅学。”

吃过二盅茶,和尚说他还有事,要告辞了。方妻送给和尚、小元每人一把折伞遮日。方可送给他俩每人一册他写的散文集。

临走时和尚邀方可一家,有时间到潮州去玩。

又是一个烈焰腾空的中午。方可醒来时一看钟,从躺下到醒来还不到十五分钟。午休,是方可的一个习惯。躺下去刚看了几行字,那阵势不可挡铺天盖地的倦意即刻淹没了他,十几分钟而已,他就被什么响声惊醒过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的午休常常是睡意来得猛去得也快。但方可还不想起床,赖在床上看书。摇头扇对着他拼命地摇头,因为一点凉意都没有,风是热的。

三天无雨即大旱,方可叹道。

叮咚一一叮咚一一门铃响。

方可开门一看,门口竟然站着和尚,同样又领着一个女子。

“啊!这么热的天,师父,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来。快进来。”

落座,方可赶快冲了两杯饮料,让他俩先止渴。

“吃饭了吗? ”方可问。

“吃过了。”

“真的。”

“真的。一回生两回熟,我们已经是老朋友啦,我还会客气吗?今天来,一是告诉你我现在不在潮州啦,我已经调到揭阳工作啦。二是想请你帮忙解决她的事—一她也是在广州跟我们同车的那三人中的一个。她原来在潮州那边的一家工厂打工。今天找到我说想在这边另找工作。我刚过来这边又没熟人,所以又想到了你。”和尚说明了来意。

方可说:“我倒是有一个朋友在办厂,让我问问他需不需要人;明天答复你行吗?你留下电话联系。”

和尚说好的,叫那女子给方可留了一个电话号码。和尚问: “弟妇和孩子们呢? ”

“孩子们放暑假到外婆家去玩,我爱人中午厂里加班。我这两天在家里赶写一份材料。”方可告诉和尚。

和尚告诉方可,他来揭阳主要是负责天山古寺的重建工程,忙得很,所以只好中午抽空来一下。工地上大小事务很多,离不开他,说着就起身告辞了。

临别时,和尚再三邀请方可,抽空到天山古寺去玩,说那里山清水秀,环境幽雅, 。方可答应他一定抽空前往。

晚上,方可到朋友家里去联系,然后打电话给那女子,告诉她工作已落实了,叫她随时都可来上班。来时先找我,由我带你去厂里。方可嘱咐她。

第二天,那女子却打来电话告诉方可,说她已在仙桥找到工作了,并致了歉意。方可说找到就好,祝贺你。

不久,当方可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以后,想出去散散心,调节调节一下精神,因此他想到了和尚,想到了天山古寺。

于是方可请一位同事结伴乘坐其摩托车前往。上了天山一看,果然好景致。寻到古寺,果然正在施工。和尚有是有,但却找不到方可的那个朋友了。一小和尚告诉方可,法师(指方可的朋友)现在不在天山了,他又回潮州去了。又一小和尚说他是外出募捐去了,再问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了。方可乘兴而去,扫兴而归。

国庆期间,方可一家到潮州去玩,游开元寺时,方可又特意去寻问和尚的下落,报上法号,有的说他调往别处去了,有的告诉方可他云游四方去了……

原来,我与和尚的缘分早就已经尽了!方可恍然。

二零零三年七月中旬写于流寓之三

(原文原收入作者的小说集《夕阳无语》/中国文史出版社/2004.0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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