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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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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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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考观今昔

我曾经大言不惭地宣称:我获取的文凭是一块掷地作金石声、响当当的文凭,我曾为拥有这样的文凭而骄傲。

我有什么理由不骄傲呢?广东全省(当时还包括海南在内)参加中文刊授的人有二十多万,而获取首届中文大专毕业文凭的只有二千七百多人,在这毕业比率百分之一点几中,我是其中之一;而且,我还差点获奖。据说,当时广东省对取得首届专科毕业的自考者颁奖有三个条件:一是十门功课都必须在七十分以上(我有九门超过七十分,只有一门六十九分);二是其中必须有三门功课在八十分以上(我有二门超过八十分,其中一门七十九分);三是十门功课毕业考的总分必须在七百分以上(我的总分是七百五十六分)。两个一分之差,使我二个条件落选,虽然有点可惜,但我高兴。获奖其实只是一种精神鼓励,我虽获奖名落孙山,但从这张成绩表上看,我的实力完全并不比那些获奖者差多少,我发现了我的实力,我为此而骄傲。

再说我们农场吧。全场参加中文刊授考试的人开始有上百人,其中绝大多数为公费,极少数为私费。第一次开考农场工会派出了几辆解放牌大卡车,浩浩荡荡送这些公费应试者上海口赴考。首试考毕,公费生溃不成军。第二次赴考的基本算是被筛选下来的精兵了,第三次考过了古汉语,淘剩下的个个都是猛将了。至此,公费生全军覆没,只剩下五个私费生坚持到最后把专科课程全部考完。而这五个坚持到最后的人,获得首届毕业者唯我一人,我没有理由不骄傲呀?

社会重文凭。没有正式公职,没有文凭的人,有的为了捧住(稳)一个铁饭碗,从这个目的出发,逼不得已只好去参加函授或自考,这种出发点起初虽然是被动的,但其本人的选择却已是主动的了;有的被单位强制性叫去函授,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参加,这是纯粹的被动式。而我,一个已有正式公职,已有文凭的人(自考前我已是国家人事部门备案的中学教师),为什么还要自掏费用费神劳心,排除万难去参加刊授及自考呢?又没有人强制我。相反我的自考受到了周围不少人的反对,他们都认为我是自找苦吃,不值得。可我还是考了。这很简单,我不想把有限的生命,在碌碌无为中虚掷;我不想把宝贵的时光,消耗在扑克牌中和麻将声里。追求知识,充实自己,读书明理,填补少年失学的读书梦;有可能的话,用我所学回报并奉献于社会。

我的自学过程是极其认真的,一丝不苟的;我的应试,专科十门功课(包括后来的本科十二门功课)基本都是目不斜视,一字一空一标点,点点滴滴,都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出来的,是百分之百的实。考完每一课,我就能算出自己这一课能得多少分,我的预算和通知单上的分数误差从没超过三分。对这两本用一个壮年人十年的汗水、泪水、痛苦、欢乐和心血凝结成的毕业文凭,我能不骄傲吗?它们可以证明我并没有偷懒,并没有得过且过,并没有苟且偷安,并没有放弃追求。它们更可以证明我对生活的热爱。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据说广州凡参加自考获四门合格证者,政府招干招工时即优先录用,这是社会对人才的珍惜,也是政府对自考者的肯定和承认;对获首届自考专科毕业文凭者,没工作的马上落实招干,有工作的马上提干或调整其原来的岗位或工种,这是政府对自考者的重视和鼓励。

国家考[一九八六]考委字[零八一]号文批复广东省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指导委员会,同意我省各类高等学校中文专科毕业生参加本科自学考试,但必须加考古代汉语、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和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含当代)三门功课,不管他们原来是否修过这三门课程。而通过自学考试取得大专文凭者,则不用重考。这项规定清楚地说明,自考文凭要比任何文凭水分少,分量重,含金量高。

国际上,美国、英国、加拿大等国家的部分高等院校已承认我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课程和学历,明确表示自学考试毕业生到他们学校学习时,可以免试入学或免修部分课程。这就说明,自学考试文凭不仅享誉海内,而且饮誉海外。而我,拥有这样的二块文凭,我实在没有理由不骄傲呀?

当然,我的骄傲并没有打成金字招牌贴在脸上,也不敢挂在嘴上去到处自我吹嘘,其实这只不过是我自己心理上的一种认识,一种自信罢了。

当我带着这种“骄傲”的心理,从我客居的异地,回到故乡,一厢情愿想把自己的所学奉献于桑梓时,我才发现我天真得太幼稚太可笑太傻了!

我遍问乡人,在我所处的系统中,镇里几乎找不出一个自考者。自考这一“新生事物”,在我的故乡,基本没几个人知晓。报到之初,偶遇镇委书记,当问及我的学历,我骄傲地告诉他自考毕业,书记兜头给我浇下一盆冷水:函授呀刊授呀弄那么一二年,就说是大学生,这能算数?我是问你函授前的学历。书记嗤之以鼻的神情溢于言表。我当时一身热血,这盆冷水根本浇不灭我的骄傲。我想,这里自考者极少,人们现在不了解,慢慢会了解的。

回乡教了几年书,我才知道,中学里竟然还有那么多没文凭的人,而且语文教师大缺。而我,却只是在各小学之间被推来踢去,与民师和代课教师为伍,如此而已。我找领导理论,还气昂昂亮出并宣称我的自考文凭掷地有声,且引以为荣,自信不减当年……不是么?这种不受学历限制,不受年龄限制,不受一切条件限制,不设指标名额,敞开大门人人都可参加的考试,为什么这么多人不能坚持?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敢参加?这才是最公平的考试,最公正的竞争。是骡是马牵出来遛遛就清楚了……

我的这种骄傲心理持续到上世纪之末就全部丧失净尽了。

我后来到了一所中学,这所中学有考场,当然包括自学考考场;我也曾参与过监考,耳闻了各类主考大人的论调和教导,目睹了一些考风考纪的实况,我才猛然省悟……原来这里的某些领导对自考的认识如此!这里的考场考风考纪原来如此!它与我曾亲历的考试考风相比何止天壤之别?若从这里的“实际”出发,镇委书记的话,本系统领导对自考者的不合理使用,就不怎么值得人愤慨了!当然,他们的认识不一定是从“实际”中来的。众所周知,有些话我不便多说。我只说一个奇怪的现象,有的考场,竟然可以吸引邻县,邻市的考生,乃至不远千里从省城赶来赴考的也大大有人,这不引人深思么?这不有点蹊跷么?

这里的自考者早就趋之若鹜了。而我,也羞于提自考文凭了,至于那骄傲心理,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事实清楚地证明,我越干越没出息,越干越窝囊,知识在某些妒贤忌能的阴暗心理面前是一文不值的。有民谣为证: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请问我究竟有什么值得骄傲呢?

也许有人要说考风日下。那么请问谁在操纵、控制;引导,培植或生产考风呢?请注意,“素质教育”这个词并不仅仅适用于大、中、小学生呀!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于曲溪无定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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